往事不堪回首，坠儿毕竟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书生叹了一口气，想着见着坠儿也就相当于能见着九歌，忙放下手头的笔墨给坠儿开门。

她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上一面了，因为心心念念，所以书生几乎是小跑着来给坠儿开门。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笑吟吟的打开了门，见到的人居然只有坠儿……

与往常迥乎不同的气氛，也让书生顿时变得敏感而紧张，隔了半响，他才确认的确是见不到九歌的身影，这才木然的接过了坠儿手中的食盒……

平常的时候，她就是要来送饭，也是会自己亲自来他的房间，独独今天例外，他也就难免有些担心九歌的情况……

前些日子她才刚刚被他推倒，这些日子她都没有怎么好好修养，就已经开始登台唱戏，这些天虽说鲜少能够见她，可是看着她为了登台唱戏日渐消瘦下来的身段，他半是心疼，半是担忧……

本来怀着孕，就该是营养均衡一些，她本来身子骨就不是特别好，这个样子，他多少也有些担忧她的身子会有些吃不消……

尽管忧心，书生开口是也还是尽量想显得更不经意一些:“坠儿，你家主子怎么没过来？”

可是坠儿心细如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书生的这点小心思，到底是一开口就把书生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主子她挺好的，你安心温书，考取个功名也就是算起对得起主子了，饭菜都快凉了，你快回去吃吧……”

书生现在才慢慢明白，为什么今天来给他送饭菜的，居然会是坠儿，也终于明白，今天坠儿对他的态度，时时刻刻透着一股古怪。

话已至此，书生也不得不赞叹坠儿的高明。她的一句话，就能逼的一直都无比聒噪的自己无话可说……

好久，他才慢慢回过神，也不顾坠儿瞧着他脸色难看，早就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木人似得点了点头……

好一句只要他考取功名，就算是对得起九歌了。难倒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把他当一个争权夺利的工具来看待吗？

那她对他的该算什么？她傍晚给他送来的食盒又该算什么？

倒不是他狼心狗肺，只是他如此真心实意的待她，难倒在她的眼里，自己就真的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利用的工具吗？

他也不是不等权谋，只是面对的人是九歌，他一直以为她是难得的心思纯良之人，也正是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带一点心机去和他交往……

他本来以为哪怕世事险恶，但人心换人心的道理总是不会错的，可是现在，坠儿的一席话却偏偏是彻底的颠覆了他往日的认知……

踉踉跄跄的回了屋，昏暗的屋子里他都几乎不辨方向，他都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水，便赶忙找来火苗，点燃了灯火。

他不是没有想过，九歌是因为时间晚了觉得不便才会让坠儿来送来这饭盒，只是这才刚刚点燃的烛火都不停地摇曳，仿佛都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明明是太阳才刚刚落山，又哪里来得时间晚了不方便来他的屋里的说法？

何况是思无邪，她不过是来送个饭盒，只要她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又哪里有什么所谓的不便呢……

这样的话，就是连自己都骗不过吧，不过九歌今天都唱了一上午的戏，不来，他就是当做她已经乏了，早早地歇下来了吧……

与其冷静下来，日子还要照常的过，不若一开始，自己就不要冲动……

与其注定会失望，自己就不必怀有希望，这样，当希望破灭时，他也总不至于绝望……

昏暗烛火下，他总算是擦干了泪痕，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饭盒。

前一阵子他囊中羞涩，除了在刘记酒楼宴请九歌破费了一番，这些日子几乎也还是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肉……

按理说，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和酱肘子，对于困顿了一阵时日的书生，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说来他今天为了抢到一个好座位，一早吃了些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便急急忙忙的买好了票，准备给九歌捧场。

中午从舞台上回来，因为早起，他到了房间几乎是到头就睡，等迷迷糊糊睡醒时，整个人也都已经饥肠辘辘……

下午腹中饥饿时本来就打算着找到九歌和坠儿胡吃海喝一顿，结果最后弄了这么一出，他几乎是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

打开饭盒他才发现自己此刻其实肚子都有些饿得肚子隐隐作痛了……

盛好了米饭，也都没有夹上一块红烧肉，书生便用筷子挑起一口米饭。只是不成想，这口米饭他都没有吃进嘴里，一大滴泪水就这样不受控制似得低落到了书生的碗里。

桌子上散落的，是他刚刚还在翻阅的圣贤书，他也没有拿起就在怀里放着的丝帕，只是拿起了圣贤书，一面双眼通红的看着书，不时才挑起一筷米饭一片肉片，慢慢地往嘴里塞去……

心愈痛，他却是除了通红着眼眶，死盯着圣贤书，不时留下几滴眼泪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把九歌想象成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佳人，可是事实就是，其实九歌从头至尾，都不是他的佳人，她充其量，就是他的伯乐而已。

可是饶是如此，也常会有人唏嘘，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许这样的小城，他都能寻觅到他自己的伯乐，已经就是他别样的幸运了吧……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何况她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他也不该对她奢求太多才是，这么大的年纪了，他也应该懂得知足常乐……

这样想着，哪怕是泪水流个不停，最起码他的心底里也有了些释怀……

就算是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又如何，陪着君王成为千古一帝，这本身不就是他的志向吗？

何苦就因为别人的强求，觉得自己为了自己的志向而努力也成了一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