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继续说吧……”班主愣了一下，有好多话想要去说，可是看了一眼九歌的神情，最后也只能是寥寥数语来做回应。

“是这样的，班主，你最近不是在安排下个月的演出表吗？您下个月还是不要给我安排演出了……”半响沉默，九歌还是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戏楼不养闲人，既然她都唱不了戏，何苦还要继续待在戏楼和班主相看两厌？

金钱，名声，梦想，她在这里得到的已经足够多，而现在，也到了她该体面退出的时候……

她能一月成角，一来自己天赋使然又师出名门，二来委实也是祖师爷赏饭，让她一登台能有有这么好的观众缘。了这一切都不是她不愿意离开的理由。

普通人想象不到一个究竟可以有多热爱这个舞台，可是说白了，她之所以来到戏楼，无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但凡她当时身上的钱财稍微多一些，但凡她和坠儿在江南有一两个熟人，但凡不是坠儿怕她吃苦所以逼了她一把，她都不会登上这个舞台……

这么多的巧合凑成了今天的名角九歌，她也真心希望那些肯把她当成一个角去看待的观众。可是现在，她必须体面的离开。

“我明白的，角你放心，这几个月你就安心修养吧。”九歌来到戏楼已经一月有余，他想当然的以为九歌要取消下个月的演出，是因为想要好好休息一阵时日。

他这句话一说，原本就有些词穷的九歌更是眉头一皱，说不出半点话来……

莫非她来戏楼每天清早起来准备演出，整整坚持了一个月，只是因为演出安排如此的原因吗……

还有，戏楼又不是让她安心养胎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干的出让班主停了她的演出来安心养胎的事情？

九歌如此去想，她也不知道，其实最一开始，班主虽说有给九歌减轻负担的打算，一周唱上一出戏，再耽搁上一段时期，等下个月再彻底取消九歌的演出。

说白了，九歌走红不过一月，如果现在就彻底取消了她的演出，恐怕等她生产过后，原来的戏迷也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能在休息之前多唱上一出戏，能早日重新登上舞台，观众对她的印象也自然会多出许多……

其实说句实话，如果不是看着书生和九歌的关系，如果不是看着九歌是个唱戏的好苗子，等她在戏楼里修养上一段时间，他都会让九歌离开戏楼……

毕竟怀胎十月，打二三月之后，九歌就会慢慢显怀，再加上生产后的修养，最起码将近一年的时间，九歌都要在戏楼赋闲，无法演出……

他以为女人有了孩子，或多或少都要被白白占据太多的时间，久而久之，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事业心总是多少会比之前少上一些。

至于九歌生产恢复过后，她又是不是会第一时间重返舞台，他的心里也一直再打鼓。

可是为了和书生存的那些颜面，为了戏楼的长远发展，这个险，他一直以为是必须要冒，也是值得冒的。

“不是，班主，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是要准备要走的。手下那几个丫头给你麻烦你多多安排，拜托了……”九歌明白，如果再不说清楚，班主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剪不清理还乱。

九歌可以不告诉班主自己的身份，也可以不告诉班主他一直都误会了书生和九歌的关系，可是她不能不告诉他，她其实已经准备要走了……

自从来了戏楼，这么多的时日里，她没有一天不在忧虑自己该如何和班主开口才能顺利的离开戏楼，尤其成角之后，她的忧虑更是与日俱增。

现在，她求得就只是一场体面的退出……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可是真的要她来解决，她承认，自己确实是要竭尽全力……

“为什么？不能不走吗？”隔了好半响，班主放下了手里的茶，眼神有透着一股失望。

九歌身上有一股从其他女子身上很少可以见过的韧劲，他以为她不会把相夫教子看得那么重，他以为九歌终究还是会有些不一样……

就是因为九歌身上的那股子韧劲，班主才会破天荒的收留下已然是身怀六甲的九歌。而现在，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又看错人了吗？

简单的三个字比再多的琐碎语言都更有威慑力。

为什么要走呢？

她发现她自己都已经越来越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人就是这样吧，一但功成名就，就算就那门本领没有什么感情，到了最后，拥有了金钱名望，她到底也还是会对这桩本领心怀感激。

何况，九歌打小就喜欢听戏，知道来了戏楼，才算了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点执念……

如今这个样子，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不舍的走了……

可是她不能不走，甚至她还必须走的无比决绝，没有一丝怀念。

“班主，我真的必须要走。你也莫要问为什么了，我们都互相给对方存些体面，我走了之后，也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那几个丫头，她们个个师出名门，也一样大有可为。”九歌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她也明白，当你开始撒谎。就代表你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

你可以在一个时候欺骗所有人，你也可以在所有时刻欺骗某些人，但你偏偏没有方法在所有时候，欺骗所有人。

九歌深以为然。

看似客套的话说，其实已经就是九歌的肺腑之言。

她感谢班主一个多月以来照顾，如果不是他给自己这个面子，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在戏楼这样藏龙卧虎的地方迅速出头。

而现在，临走之前，她不敢对班主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无论是待人还是钱财，整整一个月，班主也没有苛待过她半分。

她唯一求得，就是班主能多重视一个她手下的那几个丫头，也好让她们早起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