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还在昏迷。床头挂着消炎药和退烧药。侯平问儿子，“你觉得妈妈是个怎样的人？”

侯盛说：“是个身残志坚的人。”

他不知道王潇的双腿是怎么丢的，但王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都戴着假肢，穿着长裤，只要不是刻意的跑跳，她都和正常人一样。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忘了，她其实是个残疾人。

但她做出的贡献，达到的成就，一点都不比别人少。很值得人敬佩。

侯平又问儿子：“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侯盛这回说的有些笼统，“一个勇敢，尽职尽责的人。”

侯平不由得笑了，“病床上躺着的这个是你妈妈，而我是你爸爸。你连这个意识都没有吗？”

侯盛莫名觉得委屈。

这是最基本最简单的事实，他以为和平要懒他难一点的东西，就把这一些基础的忽视了。

侯平的眼神多尖锐，当即就看穿了儿子的小心思。

“生活不是考试，没有办法像考试一样打分。生活是一个过程，一个情绪体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太抽象了，我文科学的不好。”

侯盛能做出很复杂的模型，但听到这些文艺的说辞就觉得头疼。

侯平也不和他卖关子，“假如你的手指破了，你会觉得疼吗？你觉得手指疼，你会想到清理伤口包扎吗？”

侯盛点头。

“那为什么你妈妈晕倒了？，你不把她送到医院呢？”

说来说去，又绕到这个关键而基本的问题上。

侯盛内心里其实并没有把王潇看成“妈妈”，一个可以亲近，可以依靠，可以给她温暖的人。而是把她看成了老师一样的角色。

老师这个角色负责教导，训斥。而且老师有很多学生，如果老师遇到什么事儿，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要去负责这个老师。也就是说，有些学生可以置身事外。

侯盛就打算到那个置身事外的学生。

必须得承认，侯平对儿子的反应很失望。

但失望无济于事，必须赶紧纠正过来。

侯平知道言语很苍白，也没想过在一两次聊天中就让儿子知道，王潇其实很爱他。索性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

医院里人来人往，看看别人家的病人是什么情况？家属是什么情况？人生百态，都能见着。

侯盛觉得这个任务太浪费时间了。与其在医院耗，还不如回家多做两道题。

侯平听到做题，火气就有些大。但他毕竟是有城府的人，不可能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失态。顶多沉着脸叮嘱他，“你妈妈之前给你设定目标，20岁进科学研究院，只是为了激励你努力认真学习。你现在已经被大学录取了，就该像大学生一样做事。在大学里优秀的学生，可不仅仅是会做题，更得会来事儿。”

侯盛被说服了。

王潇醒来之后，他每天陪王潇说谎话，就在医院里面溜达。久而久之他发现，导诊台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各种他想象不到的事情都能在这里见到。

比如有人脑子里插了一根钢筋；比如有人把手指伸到易拉罐的环里取不出来，比如有人误食玻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