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气的差点跳起来，扭头对着李威大吼：“俺啥时候说要扣工资了？你也不打听打听，俺老高是啥人，俺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做过亏心事，你想下车就下车？你以为你是谁？”

“呦呵？还吹上了？俺不想干了你还能捆着俺干活？”

看来老高开车技术确实不错，都气得要怒发冲冠了，货车依然稳稳当当，丝毫不受情绪影响。

“李师傅，俺说的话，哪里过分了？你说不干也行，指出来俺不对的地方。”

“这个简单，你口口声声说违章不好，但你也超载了，超载不是违章吗？对俺吹毛求疵的算不算双标？”李威的表情很不屑，给现在的货车找毛病，一找一个准。

“啊？这...可现在这风气不超一点吃不上饭呀？再说了，国家政策变得太快，原来提倡多拉快跑，现在又到处抓三超，他们才是双标。”老高说着说着有点泄气，毕竟人家双标他惹不起。

“噢！对你不利的你不管，俺也是为了尽快换班才违章的，你也应该看到了服务区里有多少车，真进了服务区，咱们至少几十分钟出不来，对吧？”李威很是理直气壮。

老高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只能嘴硬到底：“可...可是应急车道停车确实危险。”

李威摆摆手：“危险也要分地方，正常行驶的车道肯定不能停，啥叫应急车道？你车坏了停不停？何况俺停在服务区出口，这距离是个老司机都能提起速度来，咋就危险了？”

“啊？”似乎觉得李威有理，老高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反驳。

“高师傅，老脑筋要改一改嘛！比如你和那些黑心老板一样，都打算扣俺工资，但找理由呢，一定要正当一些，在这些小事上找茬，只会让人看不起你们车队。好了，俺敬你是个老兵才跟你说这么多，下次再坑人，也不能逮着一个算一个，要有选择的坑。”

“啥？坑人？俺木有。”

“别否认了，俺知道老板都喜欢坑人，你是老板的岳父老丈人，肯定也是坑人的老祖宗了。

要说俺这人呢，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绝对的好人热心肠。

说真的，换个脾气不好的，你这样的老头一巴掌过去，估计你这把老骨头都得散架。所以呀，别打算坑俺。

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吧？行了，到前头省界或者服务区，给点钱把俺放下来，俺有办法回去，你们车队愿坑谁就坑谁吧，大过年滴，俺可不想被坑。”

这一阵长篇大论坑人歪理，李威说得都口渴了，稳坐副驾拿起水杯连喝几口水后，又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诚恳的瞅着老高，似乎在指点迷津，又似乎在解惑授道。

“俺...你...李师傅，俺木有坑过人，就算开车比你还差的，工资也给人家。”

李威嗤之以鼻，现在谁主动承认自己是坏人？真信了你的，干了四五天活，回家后你们就赖账了，俺揍你们一顿也不给钱咋办？

“高师傅，话俺也不多说了，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你觉得俺还敢继续跟着你干吗？万一回家了你就不给钱咋办？你这岁数了俺也不可能揍你了对吧？目前咱们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了。”

李威拿定主意，这活不能干了，开车时感觉到方向盘助力器有点重，估计不一定能回来，万一老高污蔑是自己开坏的，这家伙更换起来可不便宜。

所以说，替班司机不容易，明明是正常磨损老化，个别车老板就一口咬定是替班司机开坏的，扣工资。

如果带车司机人品好的，还能说句公道话。

碰到那种特别损的驾驶员，一趟活就白干了。

所以中介通常都会有个小本本，记录着他们知道的比较喜欢扣钱的所有车老板。

也特别警惕那种突然换中介，主动送上门的车老板。

去探路这种事，老油条们不干，新来的干不了。

就会落在中介老板比较熟悉，能信得过的，驾驶技术不上不下的人身上。

以李威这种驾驶技术为标准，比新手强，比老油条差，如果李威丢了工资，说明这种车老板不能合作，太挑剔。

如果李威的工资不但没丢，还额外给了点车费，那就基本没问题了，再试探二三次，就可以正式长期合作拉拢。

老高听着李威的理由，沉默了好久。

李威不着急，抽烟喝茶稳坐副驾，看着货车的大灯划破黑暗，照耀在路面上，一道道车道分割虚线被灯光映射的惨白。

“李师傅，既然你这么说，”老高迟疑着开口：“俺可以让你下车，也可以先把工资给你，你跟着干一趟，看看俺老高是不是坑人的人。”

“呵呵，高师傅，你不怕工资提前给俺，回头俺出工不出力？”不对啊？这老头怎么有点憨乎乎滴？

老高叹口气：“俺可能上年纪了，嘴碎，谁见了谁烦，儿子一家人都不喜欢俺，在闺女家待着没几天，老婆子跟俺吵，闺女那脸也拉的老长。”

李威摇摇头：“你不会少说几句或者在自己家待着？”

老高单手操作，点上烟深吸一口，语调中带着悲凉：“可能是原来开车孤独了，俺开了接近四十年大车，见着人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结果人见人烦，另一个合作中介听到俺带车就不派人来，女婿和他们吵了一架，就换中介了。”

“不对吧？”李威疑惑的问：“俺遇到的带车司机，话痨的有很多，为啥到了你就不一样了？”

老高显得有些尴尬：“他们啥都知道一点，俺只会聊驾驶技术。”

李威了然，任何人开车都不喜欢有人坐在旁边指指点点。

古人云：瞎指挥讨人嫌。

谁会觉得自己驾驶技术不好？都是老水贼，玩啥狗刨呀？

唉，这位老兵思想落伍了，跟现在的人有代沟，可能跟家属都没了共同语言，所以家里呆不下，出门人嫌烦。

咦？俺要是长时间不在家，臭丽丽学习这个那个，等老了干不动了，会不会也跟老高一样？只懂开车，也有代沟？

“也行，你要有诚心，到前头先把工资给俺，俺不怕你说，正好学点经验。”

虽然威哥脸皮很薄，但体谅一位老兵的孤独，所以俺就只当做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