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从进门就打量这个小诊所。

整个院子不大，不到二百平米，大约是八十年代初的建设风格。

很普通很常见的坐北朝南，堂屋也就是客厅，用作诊断室治疗室于一体，墙面糊着报纸，墙边东西南三侧，贴墙各放着数张可能是从电影院淘汰下来的长条木椅，枣红色的漆面斑驳。

几个钢筋焊接的架子上挂着吊瓶，几位衣着更土的病人安静的坐着，不时抬眼看看吊瓶里剩下多少水。

正面，一张七十年代的纯实木三抽屉办公桌坐东朝西，后面木椅子上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上身穿了一件白大褂，脚蹬一双布鞋。

办公桌北是个不知道几手的玻璃货柜，擦拭的很干净，上面的各种药瓶摆放整齐。

挨着玻璃货柜，一个角铁焊接的三层货架，下层放着几个纸箱，透过掀开的箱盖能看到里面，各种规格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水。

第二层放着干净的塑料筐，里面是各种规格的一次性吊瓶线子。

最上层是空的，用木板和塑料纸隔挡尘土。

再往西，是两个很古老的中药大柜子，上面贴着各种药材的名称。

前面同样的一张老式办公桌，上面放着个小秤，小小的秤砣压着很多裁剪整齐的白纸。

李威背着老高进来，背后老高虚弱的模样，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很安静，就像围观群众一样，大家静静地看着李威。

李威被盯的发毛，打量着这些只知道图便宜而不珍惜自己身体的抠门鬼，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瞅啥？木见过帅哥吗？

考虑到自己腿肚子还软绵绵的，万一惹怒了老头，招呼大家群殴自己，打不过就白吃亏了，很明智的不说这句。

放下老高还没说话，老大夫已经主动站起来，走到老高面前弯下腰，态度很温和的问：“兄弟，你哪里不舒服？”

见老高指指肚子，老大夫拉过凳子坐下，给老高把脉，表情轻松：“放心老兄弟，没事，到了我这里，你这是小事，最多一副药就好了。”

李威暗中撇撇嘴，一看这老头就不靠谱，凭白降低了身份。

还是大医院好，人家大夫都用鼻孔看人的，像咱这样的直接进门乱闯，人家有身份的大夫通常都会直接轰出来。

最多高傲的说一句：“先挂号懂不懂？乡下来的吧？”

这才能体现出经过十几年寒窗苦读后，拥有一个无比优越身份的尊贵优秀大夫的自豪感。

瞧瞧这位，先问你哪里不舒服，问完直接上手把脉了。

还带着笑脸，说啥没事小事。

人家老高万一是纯粹不想活了呢？就不怕老高回头在你门口上吊？

“大夫，他拉肚子拉的，从昨天拉到现在。”

李威一琢磨，不跟老头一般见识，既然老高愿意省钱，试试也好。

老大夫不理李威，很认真的把脉，过了一会笑道：“外地来的？现在已经不拉肚子了吧？”

老高很虚弱的点点头。

“唉！自己弄点盐水和糖水喝喝就行了，跑到这里浪费钱，不放心我再给你补点液体，不过我这里没有报销。”

老高喉咙里咕噜一声，随后清清嗓子：“谢谢大夫，麻烦您给挂个吊瓶吧。”

老大夫笑着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对好吊瓶，一针见血就给老高挂上了。

转眼间，老高犹如被拴住一样，一根塑料管连在手上，另一头随便挂在钢筋架上，还有一个四百毫升的待用。

李威顿觉无聊，迅速加入静坐人群中，一会儿，进来个看病的，就与众人一起瞪眼围观。

“大夫，我肚子疼。”

老大夫把把脉，从一个用酒精浸泡的盒子里拿出几根针在手上一扎，捻把几下拔下来：“好了吗？”

“好了。”

“嗯！五块钱。”

“谢谢大夫。”

“不用谢，回家用热水袋捂捂。”

这位刚走，又进来一个。

“大夫，我头疼。”

“手拿来。”

把脉，又拿出几根针，在手上头上扎几下：“还疼吗？”

“好多了，谢谢大夫，多少钱？”

“五块，回家睡一觉，以后尽量别熬夜了。”

“哦！”

又一位进门。

“大夫，我嗓子疼。”

“张嘴。”

老大夫看看：“回家自己掐合谷穴，使劲掐，多喝热水就行了。”

“啊？哦！多少钱？”

“不要钱，走吧！”

“噢！谢谢大夫。”

“不用客气，多吃点水果更好。”

李威好奇心起，忍不住问：“大夫，我们这大概得多少钱？”

老大夫很认真的算了一下：“你们这个可不便宜，得三十二块呢。”

李威满脸讨好的坐到办公桌前：“我肚子也不好，您给看看呗！”

老大夫一伸手，给李威把把脉：“小伙子，你现在脾胃有点虚弱，拉肚子拉的，没事，喝点粥就好了，其他就是有点肾虚，年轻人，房事要节制点嘛！”

身后噗嗤几声低笑响起。

“俺肾不虚，你别乱说呀。”李威老脸一红，一着急方言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老大夫没听懂。

“噢！我说谢谢大夫，多少钱？”

老大夫摆摆手：“不要钱。”

像这种老大夫留着干嘛？平白拉低了大夫们尊贵的身份。

言归正传，两瓶水滴完，老高又活过来了，对老大夫千恩万谢。

背着去，走着回，一路溜达到旅店，李威看看老高：“吃点啥？俺快饿死了。”

老高舒服了，心情大好：“走，俺带你去吃个大肘子。”

“虚伪，大夫说让吃点清淡的。”

“大夫都会吓唬人，咱又不打算活到一百八，再说俺也饿得不行不行的了，你就说想不想吃肘子吧？”

“想，但俺怕你身体受不了。”

“木事木事，死不了就行。”

听听这思路，那是多么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