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杆处办事的麻利这回表现的淋漓尽致，抓住的活口很快撬开了缝，暗杀怡亲王的是多尼的意思，抓素格当人质，是佟六出的主意。

广禄冷哼一声，道，“多尼就罢了，贼心不死，手段差了些。瞧太后面子，也只好暂时留着。佟六儿当初留下他，原是为的麻痹皇后，他逃了一条命，还这么不知死活，阴狠毒辣至极。既是这样，不能不成全他这份忠心，就送他下去陪我那哥哥吧。”

那九极快的应了，犹豫着又道，“爷，郭谦那里，奴才们还要请您的示下。”

佟六没疯，那九知道。

他也没想让佟六死得这么痛快。当年佟六为巩固自己的位置，诬陷那九的父亲贪墨赈灾粮，立时不问青红皂白，请了御赐的金刀就当街斩了首。后头往县衙缉拿家眷，那九的娘一脖子吊死在二堂的梁柱上，死前让奶娘带着那九跟妹妹从地道逃出了府衙。

不久，奶娘也病死了，他带着妹妹流浪，后来跟妹妹在逃路时走散，那九懊恨不已，自己投了河，被人救起。找不到妹妹，那九十分自责，自此就一个念头，要为爹娘报仇。

救他那家人在旗，偏偏儿子不久死于瘟疫，他求了人家，顶着他家儿子名义，挨了一刀进了宫。

这么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爹娘报仇。

所以，当他可以掌握佟六生死时，他逼着他装疯，然后将佟六秘密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瞧着佟六儿生不如死。

佟六是装疯，皇帝也知道。

皇帝这边一直隐忍不发，甚至暗示皇后搭救佟六。那九的势力在宫中愈发大起来时，皇帝便重新启用了佟六。

当然这一切都悄悄的。佟六佯死，王爷想知道皇后的意图，便要他装不知道，放走了佟六。

可佟六进宫又到了御前，从皇帝手里接过近卫，这后面的事，那九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直到最后，佟六现身，扣住了二丫头，逼王爷就范。那九才知道出了纰漏。

那时候郭谦急于料理着皇帝的丧事，不管他怎么逼问，郭谦都不答话。最后王爷在皇后的逼迫下，答应自己永生戍边，再不回京，才换来二丫头一条命。

郭谦如今还在宫里，怎么处置，得王爷一句话。

广禄忖一忖道，“毕竟是自己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得问清楚再处置。”

王爷对背叛自己的人，绝不手软。只不过，要郭谦自己先交待。

那九应是，刚要说话，广禄挥手道，“这事你亲自回京办吧。别人我不放心。上次饶过佟六，是我没想周全，这回可别再给他留口子了。”

佟六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二姑娘，王爷已经恨透了他。

而佟六跟那九的仇，还是那九亲自去了结的好。上回放了佟六，他欠那九一个人头。

得了广禄的话，那九连夜折返京城，这回连京城里的内鬼也要一锅端了。

冬月初十，佟六从宫里办完差出来，坐上自己的轿子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十一日，得知他失踪消息的百官惶惶不可终日，佟六可是手握青冥卫的，他的消失，绝不是简单的事。

两日后，承恩公多尼在府里替福晋做寿，有人敲锣打鼓送来一个黄澄澄的包金百宝箱，当众打开，里头是佟六的首级，只是没了眼睛，挖掉的眼眶里各塞了一条鱼。

多尼福晋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太后发了雷霆之怒，下令封城搜查，定要找出谋害佟六吓唬她额涅的凶嫌。

城郭挖地三尺，搜了个遍，直闹得京城里鸡飞狗跳，也没找出什么嫌犯踪迹来。倒是百姓吓得关起门不敢做生意，京畿繁华之地，竟如鬼城，还是在辅政大臣雅布的劝说下，才收了宵禁令。

京城的乱并未因此消停。大行皇帝足足等了三个月，陵寝才收拾好，可到了下葬的时候，还是不顺。早起太后领着人起灵时，灵前突然跪了一个人，拿着短刃割了喉，鲜血四溅，惊了太后。到底太后是有大见识的，一面令人清理，一面下令安抚众人。

自尽的人是以前御前最得宠的，大行皇帝大归，他一直尽心尽力操办丧事，到了大行皇帝入帝陵，他就一刀在灵前抹了脖子。

这也算是忠奴，太后命人将他收殓，随大行皇帝一道，葬在大行皇帝陵寝旁边的一个小山丘上，许他在地下也日夜随侍。

不过大行皇帝的嫔妃们却都不以为然。

郭谦寻死，那是活该！

要不是他，何至于这些女人活活在后宫守寡，见天的见不到皇帝，所以皇帝的子嗣微薄，她们现在，除了封了太妃的有限几个，都要搬出去给先帝守灵！要是她们有了子嗣，就算不做皇帝，只要儿子封王建府，她们下半辈子也有着落啊！

她们才二十出头啊，正是一把好年华！好端端的就成了寡妇，还要被发配到那偏僻之地守一辈子灵！

这一切，都是拜郭公公所赐！都是他把持皇帝不撒手，什么忠奴，根本就是宵小！不是他，先帝还不会去的这么早！

这些女人去了帝陵不久，郭公公的墓地就被扒了几次，尸首也被扔了出来，在野地里曝晒。后来当地老农看不过去，找了张草席又寻了处地界浅浅埋了，连个名姓都不知道了。

那九冒着风雪北上当天，正是大行皇帝起灵的日子。

宫里一团乱的时候，他坐在前门的一家茶馆饮茶。郭谦自尽的消息传来，他闷闷的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走了。

……

再见郭谦那日，郭谦一身孝服，面无血色。

他请那九喝茶，说是先帝最爱的明前龙井。

“你们都以为先帝爱的是白茶，是六安瓜片，其实先帝只爱明前，还要窨茉莉花，才肯喝。”郭谦幽幽的瞪着前方，眼里并没有那九。

“先帝可怜，他是个雅致的人，他也不爱杀戮，都是不得已呀。她们恨我，说我妖魅惑主，可先帝待我是真心的，我也是。”郭谦说着，眼里带笑，瞧向那九。

“九爷，您别怪我，我到了先帝身边，才知道他多孤单。他夜里跟我说的那些话，从来不能跟人讲，他对太后，皇后，还有后宫那么些美人，他一个都不信！先帝只信我！为什么呢，先帝说，她们哪个不在算计他？哪个不是想拿捏住他，然后得到权力？他都知道，心里都明白，可也没法子，只能一个个的敷衍，一个个的打发。先帝跟她们同床共枕时，还得防着她们陷害他！

后宫除了先皇后，就是我，我可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