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对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

人可以聪明，但绝不能自作聪明，认为不论什么人事都能在自己掌控之中，否则十有八九会摔得很惨。

唐子都或许没有麦可那么了解楚妍，没有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羁绊，没有那些基础。但他至少知道，对楚妍，不要有什么隐瞒。

如果不能说，那就不要做。既然做了，就绝对别让她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字。

楚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是会因为什么事情冲动的人。反正此时此刻的她不会。

或许在五年前，她听说了这件事，会激动到掀桌子，直接把沸腾的火锅汤料全泼在唐子都脸上、身上，然后找到所有能找的家伙，跟唐子都拼个你死我活。

就算最后不见得能成功。

但她可是义子玉，怎么能被别人设计，怎么能被设计得发生那种事。

楚妍攥着筷子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唐子都将那些事言简意赅地说清楚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等着楚妍的回答。

在这点上，他很感谢麦可。无可厚非，如果不是麦可当初对他说了那些话，警告也好，或者只是忠告……总而言之，就是那些话，坚定了唐子都把事情真相说出来的决心。

现在看来，说出来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以后不用时刻担心楚妍会因为什么刺激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然后拿着刀子跑过来跟他当面对峙。那时候，他大概要真的不知说什么。

楚妍的脸色沉沉的，却看不出什么怒气。

不过正是这种不显喜怒的神态，才会让人更紧张，让气氛几乎凝结。即便火锅汤料咕噜咕噜地沸腾着，热气滚滚，还是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服务生把他们点的肉、菜等食材全都端了上来，放在桌上。见两人都没有往里面夹的动作，小声地提醒道：“不好意思，请问需要我将功率调低吗？”

楚妍眼皮微动。

唐子都看了那服务生一眼，声音淡淡，道：“不必，谢谢。”

服务生点了点头，“那请慢用。”转身离开。

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唐子都刚想起身亲自调低功率，就被楚妍打断。

握着筷子，把肉和海鲜之类都放了下去，“别调了，一边吃一边说吧。”

唐子都顿了下，收回胳膊。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楚妍终于再次开口，道：“大哥。”

“恩。”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楚妍低着头，把煮好的肉放在蘸料里，搅了好几遍，差不多不烫了，然后放进嘴里。

早晨就没吃东西，到现在快中午了，才喝了两杯咖啡，肚子空空如也。别说吃这难得的美味，就算让她吃个肉夹馍，煎饼果子，都是满足。

人啊，果然心情不好的事情，就适合吃东西。

肠胃运作，脑袋转不快，就不会那么郁闷了。

“想着，不能瞒着你。”

“心里压着这件事很久了吗？”

“你给我戒指之后……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想着告诉你。”

楚妍点点头，算算时间，距离今天也差不多少，而且当初集训之前，他就已经打了预防针，说集训之后会跟她说些事。

那时候就告了白。

楚妍又加了口肉，始终低着头，往自己的蘸料里又放了些小米椒，道：“告白，是因为知道了我是义子玉。因为我们……所以大哥是为了负责吗？”

负责？

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那愚蠢的想法早就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对义子玉，对楚妍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是负责。”他诚实地回答，紧跟着道：“更是因为我对这段感情的重视。楚妍，我对你坦白，是不希望你因为失忆把自己蒙在鼓里。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判断，正确的判断。

“知道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发生的那些事情，或许不甚愉快，但都是我们已经经历过的，无法改变。你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怨恨？

她手中动作停下，抬头看向唐子都。他也正看着自己。

那双深邃仿若深不见底的漩涡黑洞，那双凤眸，当初让她仿若坠入深渊，只看了一眼就险些丢盔卸甲。

现在却丝毫没有半点恐惧胆寒之意，反而那么踏实。

让她感觉那么的踏实。因为那双眼睛，很像哥哥么？

还是因为他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是温柔的，一池春水，无尽温柔。和哥哥如出一辙的坦然，可以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笃定与决绝，都在这双眼里。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男人，让她怎么能怨恨，怎么能拒之门外，弃之不顾？

就算发生了那种事。

但他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就得做什么样的事。若不狠，不放得下，想得开，又怎么能有心坚定地活到现在。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哥哥说，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当初唐子都接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义子玉的身份。他们那个时候只是利益牵扯的合作关系。哪里能掺和什么私人感情。

若得到义家的支持，拉拢到义家这人脉，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如鱼得水。不是她自吹自擂，有义家的帮助，唐氏的实力就会一下翻翻，十倍甚至百倍的翻翻。

因为他们本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没蹚浑水几年，就想着拉拢义家成盟友，最后竟然还成功了。楚妍不由得在心里一阵苦笑，到底是自己变弱了，还是唐子都他们技高一筹。

不管用什么办法，反正他们是赢了。

她对唐子都他们的做法可没什么好说的。兵不厌诈，只要结局对自己有利，过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现在这个世道，真相属于胜利者。

一如唐子都做那些，她现在不也为了自己，把姚娜推进了深渊泥沼。

纵是她让白玉和卓尔尽量保护姚娜的安全，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她不是神，又怎么会知道。

既然是人，左右不了的事，就看开吧。

与其纠结过往，不如放眼未来。

未来，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