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市集一路向西，霍九儿跟在小贩身后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没了耐心。

“我说你家到底住在哪里，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你是不是在诓我，故意拖延时间的？”

“啊哟姑娘，我可是正经商贩，哪有那个胆子哟！只不过这市集在城区中心，我家在东二里的街西大院，这每天为了到这边做买卖，天不亮就得起来收拾东西，可难的嘞！”

“你家在东二里？”霍九儿眉头微皱，“我记得东二里那边是城区外围，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官府管不过来，所以治安一向不大好……你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为什么要住那种地方？”

“嗐，这不还是穷的吗！”小贩推着装满玉米甜饼的车，脸上挂着苦笑，“要是有钱，我哪能让我爷爷跟我住那种地方，怎么也得搬出东二里，进到小原区里面。”

“对了姑娘，您看咱都走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饿了？”小伙计眼睛一亮，笑呵呵对霍九儿说道，“我这玉米甜饼可是用了祖传的配方，哎哟甜的嘞！您要不尝尝？”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家伙对自己产品推销的热情还真是让人佩服。霍九儿见那小伙计满脸笑容，脸上还满是汗水流过的痕迹，这次还真不好意思拒绝了。

“那就给我拿一个吧。”伸手摸出俩铜板放到他的木头小车上，小伙计的笑容顿时灿烂许多，他拿脚尖在车底板上一挡，推车便停在了原地。

随着小伙计掀起盖子的动作，一股混杂着玉米的软糯甜香阵阵扑鼻，这让本来只是敷衍了事的霍九儿在心里生出了些许期待，一时间，甚至觉得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起来。

“姑娘您的甜饼拿好嘞！”小伙计中气十足的吆喝一声，顿时吸引了街边几个正在逛街的姑娘，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使着眼色，见那个紫纱裙的姑娘大口大口吃着，当下不再犹豫，一起凑了上来。

“给我也拿两个。”

“我也是。”

或许人们都有这种从众心理，见推车前围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周围路过的大爷大妈都慢慢走了过来。小伙计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语调高亢地继续吆喝着。

眼见着原本满满的推车顿时空了大半，旁边一直安静不语的霍九儿拍了拍沾着少于碎渣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把装着甜饼的小箱盖上，从前头拉着推车撤退了。

“诶诶诶，这位姑娘，你怎么就把我车拽走了啊，我这生意还没做完呢！”小伙计见抢不过霍九儿，只能一手扶着帽子，一手急急把刚刚卖甜饼收到的铜板往怀里塞。

“快走吧，等一会儿万一人家都找你退钱了怎么办？”霍九儿的语调毫无起伏，心里却是苦的一批。

刚刚为了不影响这小伙计做生意，她真是硬着头皮把那两个甜饼塞进嘴里的，此时见对方还不领情，霍九儿猛地一回头，狠狠瞪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说你到底能不能做出点正常东西？上次的糖葫芦也是，这次的玉米甜饼也是，能不能不打虚假广告？啊！”

“这……姑娘，这甜饼可是我照着家里祖传的食谱做的，味道肯定没的说啊！”小伙计还在嘴硬。

“是没的说……”霍九儿缓缓回头，一把将小车推还给小伙计，苦着一张脸说道：“我还想问问你呢，到底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怎么能把一个玉米甜饼做得又酸又涩！”

东二里的街西大院。

一改万华门中央繁华精致的模样，东二里的街道旁只是草草栽了一些好养活的胡枝子，街上铺的地砖也不如街心大道平整，有的地方坑坑洼洼的，霍九儿没注意险些崴了脚。

“哟！这不是勤劳的齐小飞吗？”才过了一个拐角，便有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混混盯上了二人，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认识自己身边这个小伙计。

“齐大老板，今天这生意做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打啊，啊？哈哈哈！”

小伙计，也就是齐小飞，被那几个地痞流氓嘲讽得厉害，此时却也当没听见般，抿着唇低头推车，准备朝巷子里面走。

若是搁在平时，大家嘲笑他一番乐呵乐呵也就算了，可偏偏今天齐小飞身边还跟了个姑娘，看那穿着打扮也不像平民，更何况模样还生得那么漂亮，几个混混对视一眼，心思开始不安分起来。

“等等！跟你说话装没听见是不是？”其中一个穿着土黄色麻布衣裳的小矮子一脚踹在推车轱辘上，齐小飞一个趔趄，险些推翻了车。

霍九儿眼睛一眯，活动着手腕就想出上去收拾这几个地痞流氓，结果还没等她迈出去一步，就被齐小飞死死挡在了身后。

“你们想干嘛？”齐小飞一手死死拽着推车把手，一边竖眉对那几个混混低声威胁，“是不是又想尝一尝在茅厕蹲一整晚的滋味？”

“你！”几个混混脸色一白，齐小飞这小子整天早出晚归出去正经赚钱，他们几个早就看他不爽了，可谁知道上次踩坏了他一整把糖葫芦，回去了就上吐下泻跑个不停，本以为是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这家伙搞的鬼。

“臭小子，居然敢阴我！”混混里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朝地上啐了一口，推开前面两个小喽啰，一脚踹到了齐小飞肚子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今天老子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个鳖孙子！”

装甜饼的推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撞倒在地，齐小飞两手屈起护在脑袋上，年轻的脸上满是麻木。像他们这样最底层的人，每天的生活都是混乱黑暗的，这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他早就习惯了……只希望，刚刚想买紫茉莉那姑娘能聪明点早点逃跑吧。

“我说……你们是不是把姑奶奶的存在给忘了，嗯？”

低沉的声线下隐藏着浓浓杀气，齐小飞一愣，最开始竟没听出这是那姑娘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落在身上的拳头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消失。

齐小飞后知后觉地放下双手，待看清眼前这幅景象之后，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