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戟，我是说……其实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你才刚满十四，正是读书丰富阅历的好年纪。去军营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你现在的年纪，正好赶得上今年的秋招。”仔细思考一番，霍九儿还是选择了对月戟来说更好的一条路，可是看他本人的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霍姐姐，是不是我最近表现不好，所以让你对我失去信心了呢？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为守护云泷出一份力的！”月戟看向霍九儿的眼神忧心忡忡，委屈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安慰他。

霍九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可是她明明是为月戟考虑的啊，霍九儿想不明白，只好又解释了一遍。

“你相信我，我建议你去书院读书并不是觉得你没有能力守护云泷，只是……所谓成长是需要时间的。”见月戟表情严肃，霍九儿伸手拍了拍月戟放在桌上的手背，看着他的双眼突然笑道：“在合适的时间做恰当的事，不好吗？”

合适的时间……恰当的事……

霍九儿离开之后，月戟维持着自己最初的坐姿，眼神痛苦又不安。想到霍九儿离开前那个暖意融融的笑脸，月戟垂下头，挣扎着捂住自己的眼睛。

云泷……泷安京……霍姐姐从小长大，最爱的这片地方，他们真的要这样毁掉吗？

“咕、咕咕。”

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沉浸在纠结中的月戟一抬起头，就和出现在窗边的那双红眼睛对上了视线。

信鸽看不懂人类的情绪，它脚踩窗框，一半隐入黑暗一半投入烛光，雪白的小脑袋微微偏向一侧，见对方迟迟没有行动，再次从喉咙发出两声催促。

“咕、咕咕。”

月戟最后还是起身摘掉了绑在鸽腿上的纸条，将它缓缓展开后，浓密好看的眉毛再次紧紧皱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城西小柳巷淮家小炒。

“你迟到喽，月戟哥哥。”一片混杂热闹的景象中，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十二岁少年看起来格外的显眼。月戟绷着一张脸，并没有辩驳什么，而是沉默着在陆和对面坐下。

“这么晚找我出来做什么？”

月戟生硬的态度让陆和微感讶异，他把面前纹丝未动的素丝小炒推向对面，语气熟稔，“这么晚还劳烦月戟哥哥跑一趟实在辛苦，不介意的话先吃点小菜垫垫肚子吧。”

“我不饿。”月戟抿着唇，看向陆和说道：“况且我们也没有那么熟悉，不必在这里做些多余的事情。”

“这样啊，月戟哥哥这样说不怕有人听了心寒吗？”陆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月戟，眼中暗波涌动，“还是说，我要叫你陆戟，你才能想起来？”

“不许叫我那个名字！”月戟两眼怒瞪，一向干净无辜的脸上第一次带了些狰狞。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周围热闹的聊天声似乎弱了几分，旁边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壮汉不动声色地斜眼大量着他们，见两人岁数都不大，顿时没了兴趣，继续大声叫嚣着喝酒划拳。

“月戟哥哥真是的，在这里太过显眼可不是什么好事。”陆和叹了口气，明明岁数比月戟还小，此时居然当他是顽劣孩童一般耐心叮嘱道：“这里可不比万华门附近，靠近京西外城的几片荒地上可全都是些江湖场子，有名气的没名气的都有，你要是在这里惹了事可不好收场的。”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就先告辞了。”月戟紧紧握住拳头，当下不想再与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子对话，站起身就想离开，可是当他看到身后一身玄色锦袍的男人后，脸上不由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师兄，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何奇怪，今晚叫你来小柳巷的人，就是我。”锦袍男子说完，眸子一垂，看向对面坐着的陆和，冷声说道：“你若是再这样夹杂着私情办公事，以后就不要再回陆家大院了，好好在你的镖局待着吧。”

男人的眼中像是含了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每当他用这种冷峻的神色面对别人时，都会给对方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但是对于陆和来说，比起眼神，更可怕的是男人刚刚说的话。

“陆和知错，不敢再犯。”陆和苍白着脸色，死死低下头。所幸男人只是想警告他一番，说完之后便不再看他，转而对旁边的月戟说道：“还要在这里傻站到何时，知道是我请你过来的，难不成还要离开吗？”

“不、不会。”月戟回过神来，嗫嚅着重新坐下。他两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小心地呼吸着。

自从师兄到场之后，空气中开始开始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檀木和雪松的冷香，月戟抬头，看着对面男子神色自若地叫店伙计把菜撤掉上了一壶清酒，只觉得周围热闹划拳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好像已经回不了头了，看着面前的男子，月戟突然意识到。那个自己苦心营造的至纯至善的狼少年月戟，随着面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变成了一个虚幻的泡沫，只要被阳光发现，就会彻底破碎。

“怎么，不喝点吗？”锦袍男子看了眼拘谨的月戟，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不用他说，旁边的陆和已经忍不住自斟自酌起来。

就在男子出现在这家店后，原本还叫嚣着一醉方休的粗狂汉子们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开了，店伙计在给男人送上清酒以后也识相地撩开帘子退到后院，不久前还热闹非凡的淮家小炒，一转眼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我……不太擅长喝酒。”月戟蹭了蹭脚尖，声音细若蚊蝇。

“也是，牧奇的话，似乎更喜欢吃那种樱红色的果实。”男子点点头，然后不再看脸色骤变的月戟，转头看向旁边已然有些醉意的陆和，“我之前倒是听师父说过青狐有兽中酒鬼的称号，没想到你化成人形十几年，还是改不了天性。”

“陆纠……师兄，你这次找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老实说，这样压抑的环境，月戟一秒都不想多呆，他现在甚至有些怀念晚上被霍家师傅的菜辣得舌头发麻的感觉。而当陆纠抬头去看他的时候，月戟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毒蛇盯上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