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忻一天天地长大，十年，靳晓愿几乎可以说是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而对于她手上的一个银色的雕花好看的镯子，他尽管奇怪它的来源，但并没有多问。上官正捷也不太管他们都做些什么，上官忻便总拉着靳晓愿出去玩。

而他们今天出门，却遇到了之前说什么都不肯娶上官忻的靳晓孜，他十六岁时被派去边疆，立了不小的战功，受了嘉奖，有了宅邸，家人都已经搬了进去，近日边疆太平，他才回到京都来，是以这十年里都没有见过上官忻。

回来后的第五天上午，他正出门去集市上准备买些家常菜用得到的食材，注意到集市上似乎有很多人都看着同一个方向，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看到一个容貌过于出众的女子，她和她身边的一个男子并肩走着，琥珀色的眸子噙着笑，冰肌玉骨，尤其是一双手，纤长白皙，美得不可方物，像是不染人间烟火气息，她站在夏日的阳光中，一身纱裙，就像是九天仙女，丝毫不夸张。

靳晓孜自己的容貌也算是英挺帅气，所以难得被一个的五官身姿外表所惊艳，不过此女子实在是太过美好，他一时间竟也没能移开眼睛。

上官忻觉察到这边的视线，也看过来，真正是不笑仍含情，甚至让世人不敢描摹的精致容颜，她身边的靳晓愿也转头来看，见到是靳晓孜，便笑着走过去：“兄长，你回来了。”上官忻便也笑着叫了哥哥，声音是二月江南的风。

靳晓孜看两人走过来，便收回放在上官忻身上的目光，压下心中对于这女子是之前自己坚持不娶的那位而且她还只有十岁，还未长开就有着这般容颜而产生的惊涛骇浪，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嗯，我回来了。”

他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何那般坚持不愿与她定下娃娃亲。

不过靳晓孜自然不会将这样的想法放到明面上，只是做好一个哥哥的样子，带着靳晓愿和上官忻回靳府，不得不说，靳晓愿这个未考科举也对国家没什么奉献的人，算是沾了靳晓孜这个哥哥的光。

府中他们的父母都在，看到靳晓愿带着上官忻回来看上去都很高兴，两兄弟的娘亲还说亲自下厨给他们做午膳去，爹爹也招呼着他们进来坐下。

四个人坐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话说，上官忻便说自己出去走走，靳晓愿想着没什么事，就没跟着出去，而跟着出去了的，反而是靳晓孜。他本来是想和她说说话，去问问她对自己那个弟弟的想法，若是她还不懂男女之情这方面的事情，那他觉得自己大可以和靳晓愿公平竞争，毕竟他也是难得遇到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女子。

可上官忻却是直接出了府，也不知道去哪里，靳晓孜好奇，便悄悄地跟上，他到底是在边疆沙场磨砺了十年的人，刻意地隐藏自己的气息去跟着一个人，何况跟着的对象是上官忻这样完全没有任何武功基础的十岁刚过的女孩，想要不被她发现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上官忻确实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一个人跟着，她一路上对于自己的容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事儿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一路走到了皇宫里。这下靳晓孜有点惊了，先不说她为什么会去皇宫，就论她能够轻易地通过宫门守卫直接进去这件事他就感觉到了不可思议，当今皇上可以说是明君，但同时也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让不是皇宫里的人，哪怕是一个十岁的女孩进入皇宫，他都有些难以相信。

靳晓孜的这一阵惊讶过去了之后，还是跟着走了进去。他是立过战功的人，又有皇帝亲授的令牌，想要进皇宫，不是一件难事。

他还是跟着上官忻走，女孩左拐右拐地进了御花园，那里有一个看起来略有些深不见底的池塘，池塘上方有一枝老树伸过来的树枝，距离地面不算高，树上长了红果子，周围都是艳丽的花花草草。

上官忻走到一片较空的地方停下来，她蹲下来，在一片花花草草中间不知道在做什么，从靳晓孜站着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被挡了视线。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女孩在捣鼓一些东西，动作幅度不大，眼神专注得很，就像是在做手工一样。

她还没做多久，御花园里面来了另外一个人，是个小男娃，长得倒是玉雪可爱，但是动作鬼鬼祟祟的，似乎并没有看见上官忻，自顾自地去爬树。靳晓孜看到他，却并不知道是谁，猜想可能是哪个贵人家的孩子溜进宫里来玩或者是哪个小皇子偷溜出来不想听太傅讲课，树上有不少果子，想来是爬树摘果子玩的。

小娃娃顺着树干灵活地往上爬，一直爬到池塘上方的那根树枝上，小娃娃体重轻，一开始那看上去不太坚固的老树枝还没什么反应，但是他在上面趴了一会儿之后，树枝开始有响动了，断断续续地折断的声音。

底下花草中间的上官忻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去看，正好看到树枝从中间断裂开，想原路爬回去的小娃娃从树上掉了下来，她一边喊着小心，一边扔下手中的东西，反应很快地冲过去想要接住他。

五第五十七章 后悔

不过她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十岁的女孩，小娃娃看到她跑过来的时候奶声奶气地发出了阻止的声音，但是上官忻还是跑了过去，虽然成功地接住了小娃娃，但是一个不稳脚一滑，两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上官忻紧紧拽着小娃娃的衣袖往岸边游，眼里害怕的情绪不多，反倒是担忧小娃娃的情绪占了主要，顺便还安慰他：“别怕，不会出什么事的。”

靳晓孜一开始怎么都没想到上官忻下意识的反应是去救那小娃娃，在看到他们掉进水中的时候他便赶紧抬脚跑向那边，好在他确实在两人开始往下沉之前把他们捞上了岸，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过除了小脸有点白之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小娃娃嘟着嘴看上官忻：“谁要你跑过来救我，你不过来我掉到地上，那么低的高度也不会出什么事……”

上官忻扭头去看那树枝，虽然的确不算很高，但是要真的直接摔到地上，估计也得出事儿。她刚想开口教训这小娃娃一番，后者却已经撇着嘴跑开了，只不过她和靳晓孜都没有看到，小娃娃尽管面上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但其实眼睛亮亮的，嘴角还有点可爱的笑容。

小娃娃跑开之后，上官忻问靳晓孜：“晓孜哥哥怎么也在这里？”

靳晓孜呵呵笑了两声：“正好有事进宫，路过这里，就顺手把你们从水里捞上来。”上官忻便就没多问，抖了抖身上的水，觉得衣服湿乎乎得不太舒服，打算回家去换身干爽的衣服。靳晓孜却叫住她：“忻忻。”上官忻不太习惯被人这么叫，微微地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停下脚步回头。

“你对晓愿，是什么感觉？”靳晓孜问他，神色有些试探。

上官忻有点没听懂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地回答：“我觉得晓愿哥哥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比爹爹对我还好，是最好的哥哥。”她的语气非常真挚，眼角也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画里走出来的，精雕玉琢一般的角度。

原来也只是哥哥……靳晓孜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对她笑了笑：“那我以后努力向他学习。”

上官忻被他的略有些幽默的话感染，笑了，花一样的灿烂明媚，随后又蹦跳着走了，从背影能看得出来是雀跃的。

靳晓孜在上官忻走后才想起她话中说到的“爹爹”这个词，他当时不愿娶她，可以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爹爹，那如今……又是怎么回事。靳晓孜感觉自己当初十年前时的坚持，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出了宫的上官忻直接回了自己家的上官府。

“阿姐！”一个粉嫩的六岁男孩跑到她身边，皮肤比她还白些。

上官忻成为上官正捷的义女四年后上官正捷和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取名叫上官临，上官忻特别喜欢自己这个乖巧听话的弟弟，经常和他在一起玩，当然也有些时候是上官临拉着她去玩。

“阿姐，你身上的衣服怎么都湿了？”他抓着她的手往门里走，“阿姐快去换衣服，会着凉的。”

上官忻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就被他塞进一件衣服推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哭笑不得地换了干爽的衣服。

出来之后上官临扑进她怀里，抬起半张小脸：“阿姐。”

上官忻“嗯”了一声，上官临又叫：“阿姐。”上官忻没“嗯”，伸出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你想说什么？”

“爹爹要我去读书……”上官临的声音有些小小的委屈，“可是我想跟阿姐玩。”上官临最亲近的人就是上官忻，甚至可以说是爹爹娘亲都比不上。上官忻实在是喜欢捏他的脸，一捏就不松手：“读书有什么不好？读书你就会学到很多知识，若是中举，还能给爹爹娘亲脸上增光。”

上官临一下子没话说，把头埋进她怀里，上官忻顺势揉揉他发顶。

时间总在悄然之间溜走，上官临乖乖地去读了书，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凑在上官忻身边，上官正捷看着上官忻差不多到了及笄的年纪，都开始催着夫人可以准备嫁妆了，靳晓愿仍然经常来上官家找上官忻，上官临对他却总是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敌意，对他并不很友好，靳晓孜来上官家的次数也逐渐变多。

可以说过的最轻松的一个人就是上官忻，她十五岁的生日前一天，上官临正在读书，靳晓愿和靳晓孜都被皇上召见，爹爹和娘亲都去了集市上的时候，她自己出门去晃悠。在街上碰到了一个样貌差不多应该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五官端正，眼角有一颗泪痣，那人看到上官忻手上的镯子，便走过来到她面前：“姑娘，打扰了，我可否冒昧问一件事。”

上官忻看来人是长辈，便有礼貌地点点头：“自然。”

中年人便问她：“姑娘可知道一个叫做叶深的女子？”他看着上官忻的眼神带着一点微微的探究。上官忻一时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有没有什么印象，便摇了摇头：“不知道。”

中年人的眼神就暗了一下，但旋即还是和蔼地笑了笑：“多谢，可否再问一下姑娘芳名。”

上官忻看着他，觉得他不像是坏人，便道：“我叫上官忻。”中年人又笑了笑才离开，上官忻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也没想多。

可她走了大概又有一个时辰之后，有三个人朝她跑过来，一个三十余岁的窈窕女子跑在最前面，还有两个四十几岁的男子，其中有一个看起来身体很弱。最前面的那个女子像是飞一般地跑过来：“卿卿！是你么？”

上官忻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手能触及到的范围，眼神有点戒备。

而那三人其中一直在咳嗽的那男子却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银镯，以及上面一点点发黑的印记。

上官忻退到一个安全距离，问他们：“你们是谁？卿卿又是谁？”她不傻，能听出来方才那声卿卿叫的对象是她，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和之前那有一颗泪痣的中年人说的叶深这个名字一样，她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她通过面前三人的行为举止勉强能判断他们不属于坏人，但气氛还是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那三十余岁的女子回头看还在咳嗽的男子：“她说她不是卿卿。”她的神情明显变得失落起来，男子吃力地止住咳嗽，嗓音沙哑：“她确实不是。”

他的脸色比起久越来，还算正常，旁边司涧的表情，波澜也不算太大。久越吃惊地看着他们，却终于从他们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这才收起了眼中的清情绪，转头看向上官忻：“对不住，是我认错人，方才失礼冒犯了姑娘。”

上官忻潜意识中觉得事实不是这样的，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什么，索性说道：“没事。”就这两个字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