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饶是谢琉璃没经历过这母子俩剑拔弩张的对峙，听到这句话背后的森冷和寒意还是吓得她一哆嗦。

谁的胃口也不是一天天变大的，一开始要一些宝石赏赐，紧接着是香车美女，最后发展成为城池，既然之前的你都给了，再把整个国家给我又能怎么样呢？

武姜夫人和公子段固然是有错的，但他们越来越大的错误里，难道就没有公子姜的一份功劳吗？他一点点的纵容着自己偏心而贪婪的母亲，亲手让她把自己最爱的小儿子送上了绝路呀。

这样的心思和手段，怪不得会成为历史上称霸中原的一代霸主。

武姜的咒骂还在继续，她的精神显然已经接近崩溃，声音也歇斯底里：“姜，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任由他在野鬼村里夜夜受百鬼啮咬之苦，你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哥哥，现在你身为引路神君，你倒是救救他啊。”

大抵武姜夫人从生到死，也没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过人，而且这人还是她一向厌恶讨厌的大儿子。

公子姜只是神色冷漠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姜，算我求求你，十殿阎王那么欣赏你，你肯定能救出你弟弟的。”武姜慌乱的恳求道。

“我弟弟？”公子姜忽的冷笑了一下，终于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你以什么身份来求我，我娘吗？那你肯不肯唤我一声儿子？”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能救回段，喊声儿子又能怎样。武姜看着公子姜冰冷的脸庞，嘴唇动了又动却发不出声音，这声儿她喊不出口，她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有的也是畏惧和厌恶。

武姜夫人回忆着公子姜出生前后，自己临盆血崩，命悬一线，整整三天才生下了这个冤家。孩子的父亲很高兴，说这孩子生而与众不同，必成大器。

当儿子的就不能体谅体谅他可怜的母亲吗？

小时候，段娇小可爱善解人意，她自然是偏爱段的。那时候，这孩子就面无表情的远远看着他们母子，就像现在一样。

甚至后来，公子姜的幕僚卧底在段的手下，最后背叛了段，段被杀之前，他也是要她亲眼看着，他依旧这般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母子生离死别。

这个人怎么能是她武姜的儿子呢，这个人是魔鬼，是魔鬼啊。

“啊！”武姜终于精神崩溃，向大殿外跑了出去。

公子姜冷着脸吩咐那些跟着武姜过来的宫人：“去看着太后，不能让我的娘亲磕着碰着，就是变成了阴间的鬼，我也要让我这位娘亲鬼寿绵长。”

鬼也有寿命，武姜鬼寿长了，不去投胎，才能日日夜夜承受亲眼看着公子段受苦的煎熬。

谢琉璃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公子姜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了，这位霸主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真是让你见笑了呀，鬼王。”公子姜换了一张和煦的面孔，抱歉的看着凤岚山。

凤岚山看了一眼谢琉璃，知道她心里害怕，索性不愿与公子姜继续周旋，他直白的开口：“公子姜，你留我在这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如直说了吧。你在这里手眼通天，武姜根本奈何不了你。”

“啧啧，怎么这话听着这么不客气。”公子姜有几分难过的摇摇头，“我之所以能在阴间获得十殿阎王另眼相待，不过因为我在人间当君主时顺应民意，励精图治，有功无过。公子段之所以被发配到野鬼村，也和我没有关系，不过是因为他生前目无君纲，不敬兄长，死后受到这样的惩罚不过都是他咎由自取。”

凤岚山听了这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琉璃却想，阴间当真如他说的这般公道？阳间的人活着时受尽冤屈，死了之后来这酆都鬼蜮就可以得到公正的处置？那一路上的鬼魂怎么还会死伤的那么多，难道是因为他们生前都做了亏心事？

公子姜观察着凤岚山的脸色，上前一步说道：“其实不止是我，十殿阎王中的宋帝王余掌管大黑地狱，在你成鬼王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你了，现在他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十殿阎王要见鬼王凤岚山？

谢琉璃心里打了个突突，一旦这个什么宋帝想要拉拢凤岚山，只要跟他许诺替他报仇不就够了？

若是对方的条件丰厚，凤岚山真的愿意留在酆都城当个什么小神，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啊。

可是她转念又想到，自己现在天眼已毁，实力大减，别说给凤岚山报仇了，给自己报仇都有难度，自己又靠什么向他做出许诺，又靠什么才能留住对方呢？

既然如此，索性开开心心送他走，也免得彼此尴尬。

想到这里，她有点释然，可是心尖上也开始隐隐抽痛。她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只当是罗刹血沁入五脏罢了。

“鬼王兄，酆都已经很多年没来过新的鬼王了，你的到来必然成为各方势力争抢的对象，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公子姜说话带着深意。

凤岚山微微颔首，想在女孩的眼神中找到一丝愤怒或是不舍，可是她依旧眼神平静，像是佛陀掌心不染尘埃的莲花。

对自己有可能会离开这件事，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凤岚山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公子姜的拉拢恭维没让他有多高兴，但谢琉璃的毫无反应却足以让他怒火滔天。

行吧，既然你也不是有多在乎我，那我何必死守着你不放呢。

凤岚山带着笑意开口：“既然如此，就麻烦公子姜引荐了。”

这一夜，两人就住在公子姜的这座宫殿中，只是他们彼此之间一句话也没说。

阴间没有日升月落，谢琉璃晚上无事四处溜达，就看到了在湖边垂钓的焦螟。

“焦螟前辈，我还担心你出了危险呢。没想到你好雅兴啊，居然在这里钓鱼。”见到焦螟安然无恙，谢琉璃也算松了口气。

“我这算掉什么鱼啊，愿者上钩不如公子姜玩得好啊。”焦螟笑眯眯的说道。

远远地，钟瑾瑜也走了过来，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听说你的那只鬼王有意想留在酆都？”钟瑾瑜说话也很直接，“你身为御鬼师，竟然这样沉得住气？你们定的究竟是什么誓约，他若敢走，你大不了捏碎他的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