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王施主的家？”

一处靠近采药帮驻地的小院前，三道身影正站在门口。

夏焚高刚刚向丁良询问了王杜娘亲所在，毕竟那位卫帮主可是让他来杀对方的。

随后三人来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的小院，夏焚高陷入了沉默。

王杜向卫炳申推荐了他，希望能拉拢他，这种行为夏焚高不知做何评价。

在这个世界，修者不怕争斗，只怕没有争斗，如果他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散修，对于采药帮的拉拢肯定会很高兴，并且马上答应。

但现在对方倒有些像好心办坏事了，不仅把自己的生命搭了进去，也让夏焚高无缘无故和卫炳申有了矛盾，虽然他不怕就是了。

苦生看他好像很烦闷，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苦仁你怎么了？”

“我”

“嘎机~”

还没等夏焚高回答，眼前的小院门打了开来，一个穿着厚重红花棉衣的慈祥老太太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拿着一盆刚做好的卤水豆腐准备出门，见到门口站在三个人后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笑了起来。

她招了招手笑着示意他们进屋，用苍老的嗓音道：“两位小师傅是来化缘吗？我家里有饭，进来吃点吧。”

见夏焚高和苦生两个和尚，她以为对方是饿了来化缘的，于是没等几人回答便捧着豆腐回屋去准备饭菜。

夏焚高沉默片刻后迈步走了进去，苦生和丁良紧随其后。

小院很简单，一个老太太推不动的石磨，一口水井，一个大缸。

地上正晒着夏焚高不认识的黄色大豆子。

老太太此时正走去厨房，苦生和夏焚高也跟着上前。

看着老太太揭开了锅，装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他们也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了钵。

作为僧人，他们是不会把钵放在客栈里的，这是吃饭的家伙。

王杜的娘亲已经苍老无比，脚步很慢，满脸的褶皱和老年斑，身上还有一股独属老人的味道。

丁良闻见后鼻子动了动，然后后退了几步。

他反应过来后再看向苦仁禅师和苦生小师傅，发现二人依旧站在原地，嘴角不变地带着笑容，像是什么都没闻到，一切如常。

老人走到两人面前，把饭平均地分进了钵里。

“女菩萨吉祥。”×2

此时的两人收起了笑容，一脸郑重做了单掌礼。

“两位小师傅要吃好，这够吗？不够我再去盛点？”老太太欢喜地笑了笑道。

“够了够。”夏焚高笑着再次感谢，可他脸上的笑容越笑越苦。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儿子昨夜已经在痛苦中死去，而他是准备来告知对方的。

好人却无好报。作为修行源流正歌，熟读儒、佛、道经的他来说这无疑如重锤敲击在他的心灵上，很痛。

源流正歌是净明道宗传承的一部融合了道、儒思想的功法，并从妙伏主持那里知道源流正歌上册最高到底第五境，下册可达第七境。

而再往上，就没路了，需要自己走。

所以他在读道儒的同时研读佛经，若有一天真的需要走上第七境，或许他能自己造一门无上功法出来。

他知道，儒家有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也有以身殉国教化众生的真君子，佛门有吃肉喝酒赚钱的和尚，也要丈量大地不受钱财的苦行僧，道观有什么也不懂就敢摆摊算卦看风水的道士，也有修身养性不与人争的道长。

在两年的修行里夏焚高逐渐剔除掉他认为不好的东西，打造出了一颗以君子为核融佛门悲悯、道门救苦的心灵，所以有时候面对人间悲剧他总会有很多感触。

而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更是感到一阵无力，不敢说出对方儿子离世的消息。

看着手中钵里的白米饭，再抬头看向满头华发已经老朽的老人，忍不住默默哀叹。

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他怕自己说完，对方可能撑不过今日……

老太太不知道夏焚高在想什么，她见眼前的和尚一直站在不动，还以为是饭不够，又回去厨房了。

“女菩萨，够了，我们先告辞了。”

“哎，好。”

夏焚高笑着带着两人离开王家走到街道口，来到此地他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一个角落。

那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苦青。

苦青叼着草走到了夏焚高面前问道：“你没有告诉她，那你想怎样做？”

“不是我做，是师兄你做。”夏焚高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苦青正色道。

“我？！”

.......

“真的要这样吗？”苦青看着王家的院子，然后再看看身旁的小师弟。

夏焚高反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哪怕是谎言，总好过在亲子死去的消息中离世。”

苦青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脸上多出了几分认同。

他看向王家，随后上前敲响了木门。

“谁呀？”

刚送走和尚的王老太太再一次拄着拐杖疑惑地打开了门。

这一开门，她的心神便被一双金瞳吸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夏焚高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塞到了老人手中。

此时的老人脸上尽是慈祥的笑意，而夏焚高则是眼帘低垂。

苦青用术法给老人制造了一个幻象。

在老人眼里，自己的儿子回了一趟家，然后说要外出一段时间，并留下了五十两白银。

老人命灯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夏焚高决定让对方在安和中离去。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他决定这么做了，有何因果一力承担。

在几人的注视下，老人逐渐沉浸在了儿子向她告别的幻象里，她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道：

“好好好，你走吧，娘在家会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