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废墟前，刘锐双手扶膝跪在地上，浓烈的腥臭腐烂的味道在方圆数百米不散，他的长发将脸盖住，一言不发。

唯有时不时抽动的肩膀在告诉身后的夏焚高和苦生，他还活着。

小沙弥苦生双目饱含热泪，强忍着不想落下，但最后还是滚珠般连串滑过脸颊。

他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

曾经接待二人的那位刘老汉和刘老妇已经没了。

入秋的山边村庄已经有了寒意，村口一颗树上，白色的鸟儿离开巢穴压在枝头，静静地侧着脑袋看着下方的三个不速之客。

“苦仁，寒山寺带来的灾难，如何能弥补？要诵多少次经？”

苦生扭过头看向了夏焚高，眼神充满了迷茫。

夏焚高站在黑马旁，手里牵着马的缰绳，闻言他摸了摸黑马的鬃毛摇了摇头回道：“诵经无用，无法弥补。”

这次的兽潮是寒山寺去灭那头大妖导致的，站着整个人族而言，阻拦一头大妖成为妖王，这是大功德，而对于这次死在兽潮下的百姓，那是大无德。

妙伏住持选择了前者，因为一头妖王的诞生会导致更多的人族死亡。

不过那怕有再多的义正言辞的理由都无法弥补已经发生的事情，在惨剧面前，唯有沉默。

黄昏时分，红霞满天。

刘锐亲自为刘家村燃起了一场大火，焚掉一切的过往。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团篝火在大地上。

等明年春天到来，这里会生长出茂密的草丛。

“两位禅师，我就不走了。”

刘锐勉强笑了笑，不过半天时间，头发变得斑白，脸色憔悴，身形佝偻，他把马交给了夏焚高。

没等回答，便摆了摆手告别二人走向了将要入夜的山里，背影落寞。

夏焚高和苦生都知道刘锐最后的选择，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目送。

当刘锐的身影消失，夏焚高开口提醒道：“走吧。”

说完他率先踩着马镫坐到了马鞍上，等他坐好却发现苦生没有动作，依然在呆呆看着森林。

直到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才轻叹后转身上马。

两人，三马，慢悠悠走在黑夜的路上，朝着镇子归去。

........

“卖鸡蛋喽~”

“米，上好的白米~”

“这位客官来看看我们家的砍骨刀吧，既能砍骨头煲汤也能防身。”

“有小贼！抓住他！”

灾后第三日的湖莲镇逐渐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几条主要街道上人声鼎沸，外面的难民也逐渐融入镇子。

但随着外来人越来越多，扒手小贼们也开始猖狂了起来。

但总体而言百姓还是展露出了他们独特的韧性，当灾难离去，他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活着，或许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们才会触摸起那让人难受的记忆。

“苦仁，师兄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住持应该没有受伤或者......”

两个年轻和尚躺在了客栈的屋顶上，苦生双手做枕望着蓝天问起了夏焚高。

此时的他已经暂时放下了寒山寺和灾难的纠结，又或许已经想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苦善和苦青两位师兄一直没回来湖莲镇找他们，让他们有些孤独之余增添了几分担忧。

“啊~”

夏焚高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张开四肢成大字形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深深打了个哈欠

“没有消息，就证明没有什么坏消息，只是好消息晚到了而已。”

想了想，他笑着乱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话术安慰苦生。

苦生闻言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一本正经的的夏焚高，“真的吗？”

“当然！”

“那苦善师兄什么时候来？”

“额~快了快了！”

原本夏焚高只是用于敷衍的话，却不想一语成谶。

晚上，当两人在一楼大堂吃着素面时，一道健壮的身影便走进了客栈。

苦生刚把一条面嗦进嘴里便有所感应，扭头看去，顿时丢下筷子惊喜地起身跑向了门口，同时大喊道：“师兄你回来！”

见到此情此景，夏焚高脸上也跟着出现了笑容，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门口处，苦善摸着自己的大光头咧着嘴哈哈笑着：“我回来了！”

客栈二楼，安静的房间里

苦善坐下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灌进嘴里，然后才看向了面前两个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的小师弟。

他知道两人在期待什么，所以便开口给了一颗定心丸，“住持赢了，大妖被灭。”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自豪。

寒山寺，灭了一头半步七境的大妖！

话音刚落，夏焚高和苦生便兴奋地庆祝了起来，几日的担忧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太好了！！”

“赢了，住持赢了！哈哈哈！”

苦善眯笑着看着这一幕，不过很快他的表情便沉了下来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2

夏焚高和苦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连忙凑到了苦善面前。

“不过住持受了重伤。”说起了这个苦善脸色有些不太好，甚至说有些难看。

显然，妙伏住持的伤势并不轻，毕竟是斩杀一头半步七境的大妖，哪怕手上有大道法器战斗也十分艰难。

苦生顿时小脸都皱紧了起来喃喃道：“住持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