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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任务会死

作者:顾讳 | 分类:古言 | 字数:35.5万

第六十九章 那是人间的佛

书名:不做任务会死 作者:顾讳 字数:4998 更新时间:2025-01-23 02:16:23

田密院子外有离墨的人,暗处也有穆夜的暗卫,田竹也不好打探里面的消息。

等她知道的时候,只看见离墨的人搬着几个小臂长度的小箱子出了府。

她也没心情和娘亲用饭,一直焦急地在旁边的花圃旁等着。

随后便看见田密像往常一样笑呵呵地牵着田心莲走了出来,离墨和田心莲的表情似乎有些愁淡,但也说不上多么厉害。

不过...走在最后出来的穆夜确实一脸怅然若失。

怎么...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竹急着往前走了两步,被许芸娘拉住。

“娘~”田竹不解。

许芸娘没多言,只是摇摇头。她不聪明,来这之后很多事都是听女儿的话,但她怎么说也比田竹多活了这些年,眼下她觉得还是不要贸然上前。

“唉!”田竹有些不耐地推开母亲。

她自有她的谋划!如今她当了太子侧妃,除了田密的情报,真的不想与这个母亲有什么干系——如果她的娘亲不是勾栏院出身,她是不是也能当上正妃?

许芸娘往后退了两步,被简玉挡住,才没跌倒。

简玉看着田竹的背影,眼底有一丝与平日不同的情绪。

...

“姐姐。”人还没到,田竹离着六七米先出了声。

一行人停步,看着身着瑰色华服的田竹赶来。

她近日与田密同穿红色,虽是精心打扮,却还不如田密以泪洗面后双眼通红的样子更加魅人。

没人说话,田竹又问,:“姐姐这是要去哪?”

那双眼睛里赤裸.裸地都是阴谋算计。

所有人都以为田密会一声不吭、不搭理田竹。

这时,田密开口了。

似乎与平日的声音并无不同,但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田竹,我要去离国了。”

“啊?姐……”

田密没想听她说话,继续道,:“去年我便得了自行婚配的权力,如今你嫁得太子,父亲那边也不用指望我嫁人。”

“而你,也不用担心我抢了什么。”

“你要知道,田竹,有些东西,你碰不得。”

“比如——我的命。”

“我这一去,也未定下归期。也许一月,也许一年。”

“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毕竟——”她拉长音,:“你已经受到了报应。”

除了田心莲,在场的都立刻明白了这个“报应”为何——是嫁得心上人却不得心上人之心。

“但,以后,你若再耍这些个小心思。”

“田竹,我有一万个方法——弄死你。”

说完,片刻未曾停留便径直走出门。

穆夜最后也是跟着出去了,只留田竹一人双拳紧握站在朱门后。

明明一袭值得百两黄金的华服,妆容精致,但却让人觉得狼狈。

简玉扶着许芸娘站在一块巨石后。

许芸娘想出去,但......她知道,女儿嫌弃自己......

也是,自己的出身阻了女儿的路...

手扒着巨石,心疼得看着阳光下一身狼狈的田竹...她的女儿啊...随谁呢?这样...执拗...

*

“一定,要走吗?”穆夜站在马下看着田密。

田密笑着低头,:“穆夜。”她很少这样正式地叫他。

“你真的很好,很好,但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都有各自的人间修行,不是么?”

她不是在发好人卡,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穆夜就那样看着她。他心爱的女子,身着红衣,驾着黑色烈马,笑容似乎像他初见时那样灿烂明媚。

他还是不舍得。

但他又必须舍得。

因为他身边是无尽深渊,其间蛰伏着的野兽,虽是都能将他撕碎或者拖下深渊,永不见天日。

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而她这样的女子,本应带着最洒脱、最快意的笑,驰骋于这蹉跎人世。

“好,各自修行,来日再见。”

...

这天,连暗处的侍卫都有些走神,只有田竹彻夜未眠地等着一个未归人。

也只有田竹知道,穆夜一个人在那荒凉山间,待了很久很久。

就像一个快溺死的人看到水面,拼命往上游时一样,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长。

*

“还要骑马?”离墨与田密并驾齐驱问道。

“嗯!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田密闭着眼微微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

“这好说!去了离国,哥天天带你去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堂姐。”田心莲忽然从马车里探出头,回头看着田密。

“怎么了?”田密轻踢马腹往前走了几步。

“想伏颜了?”她打趣道。

“哎呀~,堂姐!”田心莲想问的问题都被田密搅合了,羞着脸低头看着行进的车轮子。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到底怎么了?”

田心莲看了看快要黑透的天际,:“堂姐,咱们要在这林子里过夜吗?”

第六十九章 那是人间的佛

“怎么?怕吃苦?”

田心莲立马摇头,:“不不不,没有,就是感觉挺新奇的。”

“那就好,离国似乎有事,所以马车行进地快些,没有在驿站停留。”

听到田密为自己解释,离墨也对田心莲回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只有在几人前面几米远的半世轻咳几声——洛京也没什么事啊,还不是主子怕元京有人追来...

*

宁王府。

“什么时候走的?”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桃花目里似乎有些触动。

这是自两刻钟以前伏颜汇报给自家主子田大小姐离开的消息后,这是主子说的第一句话。

“不到晌午就走了,动静挺大的,不过王爷在去金陵前就撤了将军府的暗卫,所以属下也才知道不久。”

“你先下去吧。”

“是。”

君不厌靠在太师椅上,手指不自觉地敲打椅子。

这个动作他生气的时候会有、着急的时候会有。

但还有一种情况也会有——那就是恐惧的时候。

那是父亲死后的一段时间,母亲像疯了一样但不知怎么忽然安静下来,搬去了山上。

除了母亲每每半月检查功课,他们很少见面。

夜里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总会想起父亲离开时的样子。他就觉得这屋子怎么这么大?这么空?

半点动静也没有。

于是他就喜欢用手指敲打床边...

如此,便成了习惯。

...

走了...走了也好...

哪儿都比留在他身边没命更好...

缓缓坐直身子,他从砚台旁拿过一方黑色木盒。

轻轻抽开上面的木片,一阵似有似无的淡香在书桌这片散开。

是那块沉香墨。

盒子里还有一个狐狸面具,一根糖人竹签,一方绣着“厌”字的梅花帕子。

这帕子是乞巧节那日密儿送他的,上面的梅花是卖帕子的阿婆早先绣好的,“厌”字是她借了阿婆的针线绣的。

她自小不曾学过这些,绣地七扭八拐的...

他记得她说——你现在这么厉害,以前一定很苦、很累吧。以后不会了,有我在,苦的话,分成两半就没那么苦了。甜的话,以后我把我的甜也分给你。

她说——我们每年都来乞巧节好不好,我好喜欢这里的热闹劲儿!

她说——君不厌,你记起来,别不要我...

...

屋外的伏颜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似有似无的哭声。

似乎很微弱,但足够让他听清了。

屋里是穆国权倾朝野的宁王君不厌,他有不经皇帝的生杀大权,他是这天下女子都倾慕的朗艳奇才...

如今,却哭得如同一个稚子。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自己也发现了,似乎最近总是喜欢看月亮。

心莲告诉他——田大小姐说过,总是喜欢看月亮的人肯定有一肚子心事,无人可说,于是对着月亮出神,希望月亮能听见。

他以前只是心疼王爷,但如今却越发理解王爷。

他与他的心莲很好,但他不知道田密会在离国住多久,也许一阵子,也许一辈子。但即便是一辈子,他也有机会去看她。

但,王爷呢?

他如今这般与心莲分隔两地才不久,就异常思念。

那,王爷呢?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这样?

这样喜欢让苦的人,更苦..

*

送走穆璋,卫芷的笑脸立马耷拉下来,神色倨傲地倒在贵妃椅上。

“将军府那边,怎么回事?”

青槿一边给卫芷捶腿,一边回答,:“回娘娘,将军府明哨暗哨太多,派去的人只是说——收拾了不少东西随着那离国太子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到离国小住。”

金色护甲敲打着榻边,:“有没有看清神色?”

“离得太远,看不清。不过回来的探子说,当时听到田密说话来着,似乎是在叫那个旁支的堂妹,语气无恙。”

卫芷假寐着,也不着急,:“无恙?是真没事还是装没事?她和君不厌一起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后还一起去逛灯会,没发生点什么,本宫还真不信!”

“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象。”

青槿点点头,:“那日灯会人多,加之宁王派了人暗中阻挠,不多时便跟丢了,不然无论他俩什么关系,都能查得清楚明白。”

“无碍。”卫芷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香炉,袅袅烟雾升起,:“本宫就不信她能在离国待一辈子!”

“还有!太子那边似乎又有动作了,你去通知朝中我们的人,见机行事,不要起正面冲突。说到底,本宫虽狠田密和她那早死的娘,但太子和宁王也都不是吃素的,当心着点才是。”

“奴婢明白。”

*

灵山寺。

“离国?”

秀玲一边折元宝一边回答,:“回夫人,确是。”

“哼。”

“依夫人看,还要派人去吗?”秀玲在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她却只有一个主子。

敲着木鱼,白秋兰勾唇一笑,:“当务之急还是帮着厌儿清除朝中势力,田震的事才是当务之急,这么个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大浪不成?”

“可……她是离国的义女...”秀玲提醒道。

但白秋兰语气更是加了丝不屑,:“那皇宫大院,哪有什么真情?别说是义女,即便是亲生儿女,在某些事情上,能舍还是得舍。”

此番田密去离国应是避祸,这人倒是不傻,知道元京风波动荡。看样子只有她那傻儿子动了真情,人家可没有,走得很是干净利落。

等她杀了田震,若是那时田密还不回来,她有的是方法挑起争端...

田家,没有人可以幸免!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看轻女人,却不知,女人的心狠起来,连自己都能不要...

秀玲也不再说话。

屋子里又回荡起木鱼声。

像她跟着夫人来第一次来这儿的那晚,也像之后十年来的每一晚。

...

此时,荒岐山山崖,菩提树下。

这可菩提树不知长了几百年了,七人合围的树干,粗壮非常。

玄冥穿着与往日一样的红底金丝袈裟,头发半白,一侧的小沙弥兢兢业业地掌着灯。

在他对面斜躺着一个破衣烂衫的老人,年纪起码六旬往上,黑布蒙着眼,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一个划痕甚多的葫芦,当着玄冥的面乐滋滋地喝酒。

玄冥似乎也习惯了,神情淡淡地,:“师叔,您这次回来有何吩咐?”

“怎么?没事不能回来?”老人话语跳脱,不等玄冥说话又说,:“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再叫我师叔了。”

在玄冥眼中,眼前这人就像个老顽童,越老越顽皮。他现在是受世人景仰的玄冥大师,是为皇上抄经祈福的大主持,但他最佩服的人,仍旧是眼前这个荤素不忌、喝酒不羁的师叔。

“师叔说笑了,师父早先有言,不论何时何地,灵山寺永远都...”

“行了,行了。”老人打断他,:“我这酒都快没了,没空和你瞎扯,听说你这儿有个女人住了很久了。”

“确是,此人是当今宁王之母,名——白秋兰。”

老人摇摇晃晃起身,脚步似乎虚浮,但摇晃着没走几步就已经在三米开外了,玄冥毫不惊讶,倒是来这山上五年多头一次见到这场面的小沙弥惊讶非常。

酒葫芦在耳边摇了摇,老人咂咂嘴,似乎才想起有事情没说一般,稍稍挺住脚步,:“注意着点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一国之命,无量功德呐...”

玄冥再想细问时,人已经走下几十节台阶了。

垂头摇摇头,玄冥说,:“回去吧。”

小沙弥提着灯,问道,:“师傅,刚才那人是谁?徒儿怎么从未见过?”

小沙弥才十三岁,懵懂的样子像自己初来灵山寺时一般。

玄冥回首,看向台阶下,无尽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那样看着。

那是很多年前了,那时的灵山寺还不叫灵山寺,叫——灵隐寺。

灵隐寺最有希望当主持的和尚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沙弥,听说家里以前是铁匠,那时的老主持十分看重那小沙弥。

小沙弥也争气,不论是看佛经、读佛经、译佛经,还是超度、打坐、练功,他都是最好的。

直到有一天,离穆国不远的两个小国发生了战事。

较之穆国都是小国,但两国之间相比,其中一国兵力是另一国的三倍有余。

那是一场,强国对弱国的不义之战。

小沙弥放下木鱼、放下经书,拿起大刀,去了那两国边境。

那年小沙弥二十有三。

那场战事废了他的一条胳膊的经脉,从此再也无法拿刀。

很多年后,那一片依旧有那小沙弥的传说——他于漫天黄沙中走来,穿着灰色僧服,手持四尺大刀,一刀下去,鲜血溅满了僧袍。

后来小沙弥便离开了灵山寺外出云游,只是偶尔回来。

师傅当上了主持,极力挽留那个小沙弥,但他说——他不提刀,生灵涂炭,对不起佛祖。他提刀,一身罪孽,仍是犯了大忌。

但玄冥记得,师傅对他说——那是人间的佛。

...

他回过头,淡淡开口,:“他叫——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