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任务会死
作者:顾讳 | 分类:古言 | 字数:3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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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心莲...怎会?
回京述职时已经是初春。
似乎她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回来。
元京成外的山坡上,山茶花开满山坡,空气里没有血腥味,风里也没有沙尘。
骑着青骢马,田密歪了歪脖子。
累了好一阵子,终于能休息了。
哦,对了!
还有场葬礼。
不过田震死的消息,至今没有传出去。
因为,她要借此验证一件事。
也算是不白瞎田震死这一次,算是发挥余热了。
从那次田震让她骑马吸引敌兵,他们俩就已经没有那些父女情了。
也是,好像一开始就不曾有过。
只是她自己痴心妄想,还心存侥幸的幻想而已。
“田都尉先回去休息,这个时间都下朝了,先回去休息休息。赶明儿咱们一起上朝,反正消息皇上也知道了,不急。”仇旷整个人都散发着悠闲感。
“回京后,某人话好像都变多了!”田密笑着故意揶揄。
“哼!”
两人并行挨得很近,田密拍着仇旷的肩膀,:“要去找季大人?”说着逐渐失去表情管理,眼角的八卦快要淌出来了。
“咳...”挺了挺胸膛,仇旷一本正经道,:“我可是好久没见我家小辰辰了!”他也不怕和田密说这些,因为她和旁人不一样。
“呕~”田密故意做了个被恶心到的夸张表情。
“哼!”仇旷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如田密利索,索性不理她。
后面刚苏醒不久的君不厌紧紧攥着马车窗上的帷幕,好像要将其扯下来一般,恶狠狠看着仇旷的背影。
坐在对面的伏颜惆怅地要死。
这王爷自从醒来,田小姐一次也没去看过,唯一说过的一句话还是临行前,看大家都说了,勉勉强强说了句,:“恭喜王爷大难不死。”
他现在都快能听见王爷后牙咬得吱吱作响的声音了。
不过好在一会儿就能见到心莲了,心下安心了很多。
在军营,田小姐找过自己,说是回来就详细谈谈他和心莲的婚事...想到这儿,心里砰砰直跳。
城门大开。
入眼的便是乌压压的百姓,站在两侧,夹道欢迎。
见到田密、仇旷为首的车队,欢呼声响彻整个元京城。
人们已经忘却了当年那个风评极差、刁蛮任性的将军府大小姐。
忘得彻底。
忘得干净。
人们似乎总是这样健忘。
“当英雄的滋味如何?”仇旷一边笑着对百姓颔首,一边问田密。
但显然,田密没那么开心,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没有刚才开心了。
她淡淡道,:“我不是英雄,英雄都留在了那片土地,再也回不来了。”
震耳的欢呼声音将田密的话淹没,仇旷没听清。
她响起军营里有几个刺儿头,在她大败羌月前,整天都不拿正眼看她。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她大约能明白一些——不过是觉得她没什么真本事,靠着父亲的荣耀上位,比之旁人,省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
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
但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但好像又不能这么说。
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心上,但也曾读书至深夜,对着布防图想破了脑袋,眼看着拂晓来临。
后来她赢了、胜了,在战场上、在厮杀中证明了自己。
那些人也弯下了自己的脊梁。
说她是对的。
也没人再质疑她的决策。
并不是她是对的,而是活下来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
回府的路上,田密说一会儿有事情找季辰,所以让仇旷一起跟她回府看看、报个平安,再一起去找季辰。
“你不先回家?”田密问。
“害,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仗,反正我活着回来的消息家里已经知道了。”说话间望眼欲穿地看着前路,好像这样季辰就会凭空蹦出来一样。
“那你等我一会儿,今天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改天一定。”田密下马,径直进了府中。
家里下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她留下俩保护田心莲的护卫。
但此刻,府中却不见人影。
“心莲!?”
“心莲!”
没进院子她就开始欢悦地高呼。
他们回来的消息早已传开,按理说,心莲应该去接她的...难不成,生病了?
想着,她加快脚步。
推开门,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桌子上的针线框里放着一块绣了一半的玫红色帕子,玫瑰无叶。
其余摆设也都很妥帖,看不出外人来过得痕迹。
难不成出去玩儿了?田密心说。
...
“少主!”一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人,捂着左肩跌跌撞撞地进门。
瞳孔微缩,田密上前一步,:“怎么回事!?”
“回大小姐,昨日午后心莲小姐上山烧香,夜里在灵山寺住下,今早回来时,在山下的路忽然被堵了,绕道时,遇见一伙悍匪......”侍卫尽可能简洁。
第八十四章 心莲...怎会?
“说!”田密抓着侍卫的领口,张大眼睛。
“心莲小姐...被....被悍匪掳走了....”
松开人,田密脚下生风冲了出去。
小跑到门口,她忽然停步,侧首睨道,:“上山烧香,是谁的主意?”
倒不是她多疑,而是她生活的环境逼着她多疑。
心莲曾说过,比起佛,她更相信她这个做堂姐的。
所以,她去山上拜佛,一定有一个契机。
“属下不知,平日里心莲小姐身边只有木樱侍卫。”
侍卫回答地诚惶诚恐。
“木樱...很好。”
她冷笑一声便出去了,只留那个侍卫站在原地,回想着刚才田密的那个冷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行色匆匆的田密,仇旷皱眉,:“怎么了?”
“我妹妹被盗匪掳走了,我要去找人。”说完上马夹紧马腹,:“驾!”
看着利箭一样消失在小巷深处的田密,仇旷招呼;来身后随性的亲兵,:“召集人手,跟上去。另外派人通知季辰大人,说我在田都尉这里,有事缠身,不能过去了。”
“是!”
吩咐完,仇旷也驾马跟了上去。
在宁王府门口,田密正遇到指挥下人搬东西的伏颜,:“吁~!”
“田都尉。”伏颜行礼。
“心莲不见了!”
...
大约讲了情况,伏颜直接斩断马车和马之间的绳索,驾马跟上田密和仇旷。
荒岐山下。
“分头找。”说完,田密驾马一头扎进密林。
伏颜和仇旷对视点头,往两侧驶去。
随后知道消息的君不厌、季辰,以及知道田密回京后十分注意动向的穆夜纷纷赶来搜山。
...
时间临近末时,一天最热的时辰。
田密却觉得自己想坠入了极寒冰窖。
马匹在林中走不开,索性她就舍了马,徒步搜寻。
木樱。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转念她又安慰自己——或许,或许她只是去找人了呢...
但她是在想不出——多么厉害的山匪,连木樱都打不过...
...
在山南搜寻的伏颜,急得在这早春的林间冒了汗。
有一瞬他都觉得——眼泪马上就要决堤了。
他这辈子,还从未这样害怕过什么。
本以为会为王爷效忠到生命终结的那天,不曾想,遇上了这样美好的姑娘。
小莲。
你在哪儿啊?
....
早春的山里草木不算茂盛,但扛不住荒岐山水土好,这才回暖,已经是杂草丛生了
入了密林深处,因着鲜有人至,地上蔓延开许多荆棘。
田密用大刀砍去一部分,但脚步匆忙,还有许多支棱起来膝盖高的荆棘勾破了衣服,在白皙的小腿上留下划痕。
鲜血沾在被斩断的灰棕色荆棘切口上,犹豫惯性在空气中摇摆几下。
田密像毫无知觉一样不停地往前走。
眼泪不知不觉淌满了脸。
【宿主...要不你去...】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空间里响起了比上次声音还要响亮的警报声,红光映满了整个系统空间。
田密抹了把泪,:不用,你别涉险了。
声音低沉地让系统觉得发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在一众荆棘之后去路回首。
绵延近百米的荆棘丛里,红衣猎猎。
她目露迷茫,但实则在想那伙人到底能去哪。
下山的正路被堵了,另外的三条小路在三个方向。这边没有,那南边和北边哪个更有可能?
她记得...北面是山脚下是一条河,大约十几米宽,是城外灌溉农田的一条河,河上的石块路不好通过,他们带着心莲恐会坠河。
山南!
*
田密赶到的时候,田心莲正躺在伏颜腿上,周边是七八个男人的尸体。
她嘴里留着血,一身狼狈。
青丝挂草,衣服散落在旁边的草垛里,盖着伏颜的披风,露出的一段脖颈上,青红的印子几乎占满,连那娇嫩地能掐出水的脸上都满是伤痕。
田心莲嘴角涨红,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的空气,眼角是干掉的泪痕,以往满是灵气的眼睛里满是死寂。
那个平日里总是冷着脸、武艺高强的侍卫,哭得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幼子。
他抱着他的小姑娘,手背上青筋毕露,泪水在脸上肆虐,哭声很低,声音从喉咙里呜咽,但让赶来的人都心里颤动。
一个男人,经历了什么,才能这样悲伤?
他像一匹孤狼,浑身充盈着绝望。
“小莲...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感觉到田密的脚步,旁边的人都自觉往后撤了一步。
君不厌和季辰、仇旷一起赶来的时候,就看见田密拖着步子,好似双腿千斤重一样。
一步,一步。
走向田心莲。
红唇微张,大刀从手里掉落,之间颤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走到田心莲身边的时候,田密猛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她颤颤巍巍伸手去碰触。
不等碰到,田心莲开始止不住地嚎叫。
“啊!!!!!”
这时,田密也才看见,那嘴角的血...是她自己咬舌所致...
“心莲!心莲!是堂姐!是姐姐....”她终于哭出声来,浑身都随着啜泣抖动。
“姐姐在这儿,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来晚了....对不起....”
又是这无用的三个字。
惊恐的叫声渐渐隐去,田心莲恢复了理智,沾着杂草、泥土和鲜血的手,不可置信似的拉着田密的手。
“堂...姐...”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似乎连这满是生机的空气中都充满了悲戚。
“我在,堂姐在!....堂姐这就带心莲回家,好不好?”她胡乱抹了两把泪,不敢轻举妄动,等着田心莲点头。
伏颜也在等。
田心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虚无的空气中收回视线,:“好。”
本来伏颜想抱着她,但被她拒绝了。
田密跟在旁边,伏颜轻轻抚着田心莲。
不等走出人群,田心莲发狂一样推开伏颜,抽出一个侍卫的刀,捅进了自己胸口。
伏颜被推拒地一个踉跄,再回过神,刚才还在他怀里的小人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走了两步,脚下一软,伏颜几乎连滚带爬地到了田心莲身边。
剑身进了胸口大半,伏颜想堵住那个血洞,但又怕弄疼她,无措地像个孩子。
田密也恍惚地单膝跪在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来人!来人!快去找大夫!快!”
“不要.....不要,堂姐.”田心莲说了见面后第一句完整的话。
不像刚才的慌神,田心莲脸上带着解脱的笑,伸手抹去田密脸颊的泪水,:“堂姐,别哭。”
“堂姐...堂姐是以后的镇北将军,会是天底下最好的、最厉害的额将军,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田密摇着头,她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她拿什么去保护一座城,一个国?
但此刻,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田心莲笑着露出带血的牙齿,:“堂姐,心莲舍不得堂姐...以后没有心莲,堂姐也要好好的...在军营要好好吃饭...打仗的时候不要受伤...”
“还有...还有...不要再被过去牵绊了...”
“堂姐这样好的女子...应该过天底下最好的日子才对。”
说着又呕出一口鲜血。
转而看着伏颜。
她手上带血,轻抚着青年瘦削的脸庞。
“我希望你念着我,但又不想...不想你因午夜梦回见我,而彻夜难眠。”
“伏颜...答应我...要平安,要....开心。”
开心?没了她,他要如何开心?如何欢喜?
但他不想她含恨离开,拼命点头。
田心莲笑了,像他们一起看烟火那晚。
无力地半眯着眼,想要努力看清伏颜,吐出两个极轻极轻的字:
——“伏,颜。”
她将生命的所有祝福,都凝聚在他的名字里。
她知道,他会明白的。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堂姐还有宁王,还有离墨哥,但伏颜呢...却要孤身一人了。
初次见他,她就觉得这人浑身冷清,后来她以为自己可以送她温暖,却不想...这最后的孤苦,也是她给的。
但她这一生太苦了。
人是自私的,所以即便可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苦太久的人都怕甜,但又最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