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任务会死
作者:顾讳 | 分类:古言 | 字数:3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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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请你弹一曲《云湘》
七日后。
“皇上,宁王的人已经集结地差不多了。”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
“武阵那边没有通风报信?”穆夜手指轻抚过玉玺,懒散地说道。
“回皇上,有他的家人作保,他一直很老实。”
“很好,你退下吧。”
“是!”
站在昏暗的龙椅前,底下灯光幽暗,穆夜手扶着椅子一侧的龙纹浮雕,:“君不厌,你这么聪明,这次,能不能算到呢?”
...
田竹进来的时候,穆夜正在煮茶。
没有穿朝服,是一件简单的玄色龙纹里衣,跪坐在硬榻上,双手规矩地打在腿上,认真地看着茶壶上氤氲的水汽。
“皇上。”
“可以开始了。”穆夜连头都没回。
“是……臣妾顿了鸡汤,皇上用一些吧。”
“……端上来吧。”
虽然转变很小,而且历时很长,但田竹还是觉得穆夜在慢慢接纳她...她或许做不到像田密一样,有本事让他一眼就喜欢上,但...她有她的方式。
即便是死,也只能是她和他一起!
*
此时,对一切毫无所知的田密正盯着宫墙上的麻雀看。
小小几只,在高高的朱色宫墙上蹦蹦跶跶地,不时低头啄一下,再抬头瞧瞧。
人们似乎把这种状态叫做——无忧无虑...或者没心没肺。
只要吃饱了、活下去,再也不用想那些旁的。
这是她以前的追求。
如果可以,谁不想没心没肺,只是快乐就好?
直到——她拥有了爱情,而后又背负了几十万人的生命...
“田将军。”
她侧身看去,是简玉。
但这次简玉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看样子不是因为私事来找她。
“有事?”
“请。”简玉不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趁着后面的人分成两列,简玉对田密做了个口型——夜长宁。
眯了眯眼,田密稳下心抬脚走过去,:“走吧。”
路过简玉的时候,手里被塞进一块锋利的铁片,她将手背在身后,藏进了袖子里。
...
一行人走在她左右,看起来只是普通宫女,但田密看得出——这些人的步法就是练过武功的!
看来,田竹这次要有大动作了。
被简玉喂了药之后就上了马车。
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都只是让她浑身无力而已。
这些日子她背地里把药压在舌头下,等人走了就吐掉,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但这药的药性极大,看样子提纯费了不少力,只是含了一会儿,就已经有很大药效了。
一个宫女先上了马车,身后站着简玉,趁她没回头,田密将药丸吐掉。
简玉没出声,看来她们的协定还是在的。
随着车轮转动,逐渐驶入闹市。
耳边是独属于俗世的烟火气。
小贩的叫卖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说话声,人们在谈论天气、粮食、金钱、婚嫁.....生活。
而此时,田密虽然只与这些隔了一层木板,但她很明确、很明确地感觉到——她与这样的生活,隔着一个世界。
那是触及不到的世界。
从她选择军营的那天起,或许,更早——也许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注定与这样的生活,无缘。
...
人声渐渐隐去。
马车平稳地行驶,偶尔小小地波动两下。
没人限制她的行动,也没有被遮住眼睛,但田密一直闭着眼盘腿坐在那,一动不动。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有什么后手,所以这样泰然。
这倒让刚接触田密的宫女有些纳闷——这女人似乎是有些不同,也不怕此去一行不得返!难怪能当将军...
其实,不是田密内心毫无波澜,而是她被田竹的人光明正大从宫中接出来,那穆夜肯定是知情的。
那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很莫名。
她就是觉得穆夜不会杀她。
马车停下。
她似乎听见了一队队穿着铁甲的士兵脚掌踏击地面的声音。
一声声,整整齐齐。
掀开帘子,入眼的就是高大的城墙。
“请吧,田将军。”简玉手指着城墙的石梯,两排宫人站在石梯。
她没说话,走在前面。
登上最后一级石梯,才看见迎风而站的田竹,她穿着一身黑色绣金凤的宫服,头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额间一抹花黄,妆容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封后大典呢。
其实田竹能穿绣凤的宫服,并不是穆夜要封她为后,这些日子田密算是明白了——不管田竹做什么,穆夜都不会管,也不想管,因为——不在意。
即便是生气或者制止她的情绪都没有。
但眼前,田竹略有稚嫩的脸配着这样厚重的衣服,显得有些不搭,即便画着成熟的妆容,也觉得是少点什么。
况且——这大热天的!这么厚!挺热的吧!
【……得亏这时候你还能说个段子……】系统甩了个“挖鼻孔”的表情包。
第九十六章 请你弹一曲《云湘》
田密:这叫苦中作乐!没文化,无语子!
【……拜拜了您。】
恍惚中,系统觉得好像回到了宿主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两个人总是这样斗嘴。
“有事?”田密面上没有别的表情,仿佛一切稳操胜券的感觉。
“呵。”田竹也不说话,怕拍手,一堆拿着长矛的士兵先从她身后的石梯上跑上来,站成两队。
就在田密纳闷时,两个士兵提着一个女人走了上来!
女人黑衣上斑驳着血渍,几缕发丝凌乱在脸前,手腕处有多处划痕,脸上也渐了血,整个人透露着“破败”感。
“长宁!”田密往前走了一步。
在看田竹阴鸷的笑容,田密握紧拳头,:“你到底想怎样!杀了我?还是威胁我?”
“杀了你?”田竹微微张口,好似惊讶般看着田密,仰头大笑。
像个疯子!
笑够了,他看着田密,:“杀了你,我可不敢……我只是要...折磨你。”
她在城墙上慢慢踱步,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对!没错,折磨你。”
“你不开心,本宫就开心了!”
“所以呢?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下人?”田密下巴指了指夜长宁。
“下人...?”田竹是不会信的,但也没拆穿,只是说,:“本宫不杀她。”
两个士兵台阶下上来,手里抱着一方矮琴桌,和一把古琴。
“姐姐琴技高超,自小就比妹妹有天分,今日,妹妹可有机会见识一番?”田竹说着走过去,弯腰拨弄一下琴弦。
看了眼一旁双手绑在身前,都勒出血痕的夜长宁,田密定下心——她不会允许长宁成为第二个心莲的!
盘腿坐在古琴前,稍作调试,她就开始弹奏。
田竹弯腰按住田密的手腕,:“诶~,妹妹还未点哪一出呢?姐姐怎么自己就弹上了?”
被按住的手,慢慢攥拳:我能杀了她么?
她盯着袖子里的铁片。
【这……现在还不能对女主不利……】系统也有预感接下来宿主不会很顺利,但...它却做不了什么。
【反派爸爸快来了!宿主你...坚持一下...】
“坚持一下”——这句话其实很残忍的。
但田密知道若是违反了规则,那之前的一切苦难就是无用功了,他紧握的手慢慢松开,挑眉看着田竹,:“妹妹想听什么?”
田竹:“简玉。”
后者眼神示意下,太监抬上两个木箱子。
田密以为是要从两箱琴谱中找出一本最难的。
但下一瞬,这个想法就破灭了。
“姐姐可听说过——《云湘曲》?”
田密:“!!!”
看到田密瞳孔微缩,田竹继续道,:“听闻这首曲子的创作者就叫做——云湘,琴技当世无二。”
“少时爱上以为叫做冷臣的男子,但冷臣在外出游学中,为了名利娶了一位宰相的女儿,于是云湘就做了妾。”
“宰相之女善妒,明里暗里挤兑云湘,冷臣每每见此也佯装不知。”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淡薄。”
“知道后来云湘的孩子,在五岁那年被宰相女儿的孩子推下深湖,至此——多年情谊最终化作乌有。”
“宰相之女责令冷臣,以逆德、乱家之名将云湘休弃。”
“自此,云湘长住于一处偏僻的尼姑庵,并将一生所历,写作一曲长达七十九卷的古琴曲。”
“之后云湘就离开了人世,琴曲无名,但闻者落泪、感叹不已。”
“为了纪念这个可怜的女子,和这首绝世琴曲,人们为它取名——《云湘》。”
不知是不是错觉,田密觉得田竹在说这些的时候,是有触动的。
“所以,姐姐,你准备好了么?”
没准备好又怎样?
她经历过太多突如其来的磨难了。
“拿过来吧。”她平静的样子让田竹很不悦。
“来人!记住,弹完一本就接着为田将军打开另一本——一曲完整的古琴曲,断了,可就不美了。”
简玉:“是。”
夜长宁疯了一样开始挣脱,田密回过头看她,对她笑了笑,做了个口型——别担心。
...
曲谱打开,指尖轻捻琴弦。
有些生疏但却却足够好听的古琴声从指尖流出。
就像这具身体的本能一般。
常年练武,让她的手不像一般女子般如同柔夷,附着一层薄茧,手心处厚些,指尖稍薄。
练武的习惯,让她不喜欢留指甲,现下只能用用指腹。
半卷没弹完,指腹就像火烧一般,被剌地生疼。
微微停顿,她捻了下手指。
“姐姐怎么停了?”田竹的声音立马就停了下来。
闭了闭眼,似乎在隐忍什么,缓缓睁开眼,没有别的反应,眼底的那簇火也隐了下去。
一个人能爬多高,不是看他能杀多少人,而是看他能在深渊之底忍受多大的苦难。
琴声续上。
这一段写的是——男女情窦初开,云湘见到喜爱的少年,心中悸动,但又觉得害羞的少女心态。
城下不断有人经过,也有人驻足欣赏。
隔着城墙,没有人能看见是谁在弹奏,百姓也不能完全听懂这琴声到底在说什么。
但,人天生有对于“美”的趋近,所以即便不懂也觉得异常悦耳。
...
傍晚转逝,斑斓的云霞化作漆黑夜幕,星子稀稀落落地点缀着。
田竹摇曳着腰肢走下去,:“简玉,你留下看着,本宫先回去了,记住,弹完,才能歇息哦~”
“是,奴婢遵旨。”
但其实田竹谁也信不过,除了简玉,她还留下了几个人,表面上是帮扶简玉,实则是——互相监视。
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信。
夜市上的人慢慢散去。
几个收摊晚的小贩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城墙。
“这都弹了大半天了吧!”
“是啊,晌午没过多久就来了。”小贩谨慎地看了看旁边,歪着身子,:“听说,是宫里的马车!”
“宫里?难不成是哪个勾引皇上的琴女,被宫里娘娘惩罚,在这里弹琴?”小贩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听那些杂七杂八的书。
“害!”一旁刚挑起扁担的小贩,走了两步放下担子,:“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啥吧!”
“怎么,你知道?”
“那是!想当年我家里也是又几百亩地的财主!”
“行了行了,别再说那些了,都几十年了!”
“财主”小贩不屑地撇撇嘴,:“这曲子,要是完整的话,有几箱子呢!这小半天的可弹不完!”
“那,这曲子讲什么?能写这么长?难不成...”小贩放低声音,:“都是吹嘘上头的?”在他的认知中,只有拍当官儿的马屁,才能说几箱子的话!
“这……”其实“财主”小贩也不懂,他年轻的时候家里是有钱,但也没有读书人,这些东西他也就是看着身旁的公子哥都喜欢才了解了一点,但此刻,他可不能在这些“普通人”面前露怯,:“也没什么,一个女人的一生罢了。”
说罢,挑起扁担离开。
摇晃的扁担压在他瘦弱的肩上,扁担里的不仅仅是货品,而是——生活,是他一天天的日子。
...
而回到家的人们,也都在谈论今日在城墙下的所听所见。
越传越邪乎。
但被众人谈论的对象,此刻将古琴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地弹奏着。
在军营里的作息让她习惯了长时间不闭眼。
虽然服了药后的她有些虚弱,但精神上还撑得住,只不过她不知道田竹到底想干什么,根据她的认知,田竹是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的,只是折磨她的话,穆夜应该也不会允许。
所以——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看着幽暗烛火下的琴谱,手下不停,但心里闪过种种设想。
——穆夜的目的...难不成这次田竹的谋划,与君不厌有关!?
但,只是弹琴,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她侧眼瞥了下城墙一角的夜长宁,被人喂了蒙汗药,正以一种不舒服的姿势瘫靠在城墙边。
我会守好你的——她心说。
同一道坎儿,她不会跌倒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