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月亮洒下的月光已经重新变成了银白色。

在圆月下，发出命令的是来自帕伊城的没落老贵族凯尔文·加西亚。

在他的身边站着由国王亲自任命的石堂城城主尤金·达勒，古铜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沃纳·贾尔斯和一位穿着蓝底白毛镶边长袍的中年人。

维查德扫视了一下四周——看来随着沃克的死去，狼群和两个亡灵战士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而现在包围他们的应该是来自其他防区的援兵。

“加西亚大人，先别急，他们难道不是杀死这畜生的英雄吗？”老指挥官阻止了想要上前抓捕三人的士兵。

“英雄？沃纳大人，这位胆大包天的赏金猎人可是不久之前才在我睡觉的时候绑架了我，他犯的是叛国罪！而这位吟游诗人，他也从地牢里逃了出来，是越狱罪！”

“达勒，你闭嘴！你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的吗，你那里少了一根毛吗？在我看来，他们是为了阻止这头巨狼才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斯克里普斯已经向我汇报了，你本来就没有权利将他们关入地牢！那封密信如果有着重要的内容，你的做法就是贻误战机！”

沃纳展现出了他作为一名军人以及国王老师的气势，城主完全不敢回话。

“够了。”凯尔文挥了挥手，他仔细地端详着已经死去的巨狼，“赏金猎人和吟游诗人可以功过相抵，但是把这女孩给我抓起来！”

维查德艰难地提起长剑，用剑尖指着想要靠近的士兵。

全身都是鲜血，并且还有着骇人伤口的赏金猎人散发着残暴的气息，士兵根本不敢靠近。

“大人，为什么要抓这女孩？”沃纳连忙问道。

“我认识这头狼，之前在‘狼穴酒馆’我就已经见过它了，而且它还是这位叫凯伊的兽语者的同伴！”

沃纳发出了一声叹息，老贵族的话里充满了坚决，女孩的两个身份里，无论是诅咒之狼的同伴还是被通缉的兽语者，他都没有理由继续反驳抓捕她的命令。

尤金立马在旁边叫到：“士兵，快！快抓住她！她是这头巨狼的帮凶，谁要是敢帮她就把谁一起抓了。”

凯尔文朝维查德缓缓说道：“赏金猎人，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然你也会惹上你想象不到的麻烦’，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惹麻烦！”

“凯尔文，我不可能让你把她抓走，她和这一切都没关系。”

“注意你的措辞，你现在面对的是一位世袭的伯爵！”

赏金猎人嗤笑了一声——这更是激怒了对方——没有说话，他抬起左手默念了一句“盖斯特”，给自己施加了强化型的法术。

蓝斗篷的中年人突然眼睛一亮。

“维查德，你还想反抗吗？你没有机会的，我身边这位是皇家魔导师摩西大人，就是他消灭了那两个来自炼狱的魔鬼！”

维查德又笑了一下——类似的话自己不久前才对卢卡斯说过，真是讽刺。

“凯尔文大人，我还没有动手它们就化成烟雾了，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我消灭的它们。”中年魔导师看起来很谦虚，他纠正了对方话语中的错误。

“这些都不重要。维查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清楚了吗？”

“凯尔文，我之前在狼穴酒馆看错你了，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位善良正义的老贵族……我也最后回答你一次，她和这件事没关系，放她走。”

“哼！那么再见了，赏金猎人。”

在凯尔文的指挥下，士兵们围成一个圈子，缓缓地向三人逼近。

“迈斯特，你还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我最多还可以帮你拖几分钟。”

吟游诗人朝包围圈外望去，接着他笑了笑，低声说道：“维查德，还没到那个时候。”

“让开！让开！”

一堆乱哄哄的人群挤开士兵们的包围圈，站在维查德的身旁面对着正规军们。

为首的一位精灵说道：“尊敬的大人，他们杀了那头巨狼，也救了我们，为什么您要对他们动武？”

“俺早就说过，他们人类太狡猾了！咱们矮人可不管那么多，要想杀俺的救命恩人，先过俺这关！”一位矮人朝自己的双手吐了口唾沫，举起了扛在肩上的巨斧。

“你们这群愚民，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在犯罪，对抗军队是叛国罪！”

一名把玩着手中匕首的瘦削男子笑道：“哈哈……大人，你这可就错了。斯洛姆是你的王国，可是又不是我们的王国，我来自南方的哈扎达尔，请问何来叛国罪一说呢？”

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还伴随着口哨声。

维查德对离自己最近的人悄悄说道：“罗德尼，你们是斯洛姆王国的人吧？”

极地村庄的渔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大人，我们也不是斯洛姆人，我们是冰雪帝国的人。”

凯尔文·加西亚气急败坏，他颤抖着指着眼前的“民兵”们：“你们……你们……你们都是不知好歹！”

第十七章 （祝大家2020年心想事成）

他正要命令士兵们发起进攻，一旁的魔导师阻止了他：“凯尔文大人，能不能先让我和这位赏金猎人先生单独聊聊呢？”

“摩西大人，你还有什么可以和他聊的！”

“我想也许有一个不用起冲突的方案呢？今晚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可是他不一定愿意啊！”

“试试就知道了。”

皇家魔导师朝人群中喊道：“维查德，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好吗？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出现无辜的伤亡吧？”

“哼，狡猾的人类又来了！”矮人奥格将斧头凌空虚砍了两下。

赏金猎人看见摩西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他没有犹豫，回答道：“好！”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赏金猎人和皇家魔导师来到了一旁。

维查德开门见山：“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有什么方案吗？”

魔导师答非所问：“院长的身体还好吗？”

维查德终于知道自己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的亲切与熟悉是从何而来的了。

“你……”

“呵呵，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哈·利姆第七十三届三位毕业生之一——摩西·加里，主修的是冰系法术。”

赏金猎人正容道：“我是阿哈·利姆第七十七届两位毕业生之一——维查德·伊斯特，主修的是剑术。你是怎么认……噢，是我刚刚的法术！”

阿哈·利姆基本是以十年为一届，这样看来摩西至少比维查德大了四十岁，但强大的元素力量让他的容貌并未显出老态，仍然是中年人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脸上保持着微笑：“对，那是院长的自创法术，看来你在阿哈·利姆学会了许多东西啊。好了，寒暄到这就可以了，我们说正事。维查德，你一定要救下那个女孩吗？”

“是的。”

“你知道凯尔文为什么那么执着吗？他看中的其实不是女孩的兽语者身份，他要的是那本书。”

“‘死灵书’？”

“对，他早就认出来了，如果能将这件巫术法器献给国王，我们大方的国王是不会亏待凯尔文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识是说如果我能将‘死灵书’交给凯尔文，他就会把我们放走？”

“毕竟血月已过，红狼已死，‘安布里诅咒’也已经被打破，这里的人虽然都知道是你们的努力，但是在国王那，这些全是凯尔文的功劳——这可是一件大功啊。”

“我去和凯伊沟通一下吧。”

“维查德，我先给你说清楚，如果是最坏的结果，我会用法术限制住你，然后让凯尔文带走她。”

“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位阿哈·利姆的毕业生结束了谈判，他们回到了各自的阵营里。

“摩西大人，结果怎么样？”

“现在就先等着吧。”

维查德低着头来到了少女旁，自从沃克死后，凯伊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

吟游诗人问道：“维查德，你们在谈什么？”

赏金猎人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蹲在了少女旁边——一系列动作牵扯到了受伤的地方，他皱起了眉头。

“凯伊……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很抱歉，但是……‘死灵书’……”维查德闭上了嘴巴，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对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的少女说出索要对方传家宝的话语。

赏金猎人发出了一声发泄的低吼，他拿起一旁的长剑站了起来，决定与王国士兵们兵戎相见。

“维查德，他们要的是‘死灵书’吧？”

听到身后传来的因哭泣变得沙哑了许多的声音，维查德的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给他们吧，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诺厄将“死灵书”从巨狼身旁捡了起来，想要交给维查德，但他并没有想要接过的意思。

吟游诗人叹了一口气，拿着“死灵书”走向了凯尔文。

很快，“民兵”们发出了一阵欢呼——王国的正规军在沃纳的指挥下散开了包围，开始打扫起战场来。

看着身旁的维查德和凯伊似乎都不想开口，诺厄向众人说道：“谢谢各位无畏的勇士在正义与死亡面前选择了前者，你们才是今晚的英雄！”

“干！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拗口。咱们都看见了，是维查德给了这畜生致命一击，然后那些该死的狼群才呼啸着逃跑的。俺刚刚也说了，俺只会帮那些帮了我的人！”

“好了。”精灵法师埃尔文上前按住了奥格的头顶，后者生气地把他的手打开，“事情已经结束了，不过我劝各位尽快离开石堂城，说不准这次不仅连铜板领不到，可能还会背上一些奇怪的罪名。”

佣兵们、游侠们……大家都看得出来赏金猎人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们互相打了招呼后便成群结伴地离开了。

除了极地村庄的渔夫们和吟游诗人。

诺厄看着离开的人们感叹道：“这些也是真正的自由之民啊。”

罗德尼众人一时间有一些手足无措，离开这似乎不太好，但待在这只会更加尴尬。

这时，维查德问道：“罗德尼，你们是看见指挥所的征兵令后来的吗？”

“是的，大人。告示上说有一头巨狼将会在今晚对国王意图不轨，所以需要征兆许多志愿者，我们想着既能提供晚餐又能赚点外快，所以就都来了，没想到……”

“罗德尼，你们离开村子的时间也不短了吧，仔细算算的话，暴风雪应该已经快停了，你们可以收拾一下去加亚镇找村长了。”

“好的，大人，那我们先走了，您保重。”

终于，几小时前还充斥着怒吼、鲜血、杀戮的战场，只剩下了维查德、诺厄以及抱着巨狼尸体的凯伊。

吟游诗人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啊！我的马还在外面，还有我的鲁特琴，你们等一下，我先去把马牵来。”

诺厄快速地离开了充满着压抑氛围的地方。

“凯伊……”

“维查德。卢卡斯叔叔不能避开‘安布里诅咒’吗？他可以选择不来吗？”

“凯伊，腿长在他的身上，他只要不想，没人能强迫他。但是……”

“你想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对吗？”

赏金猎人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他中了‘乌鸦’的邪术，流失了太多的生命力，我估计本来他们一脉的寿命就不长久，这样的情况下他在一两年内可能就会老死。所以想要活下来，他就只能去打破自己血液里的诅咒，因为诅咒消失的瞬间，他就不再是人与狼的结合，而变为了一个纯粹的人类，这样他失去的生命力才能有所补充……”

“我本来只是想阻止卢卡斯叔叔杀了你……”

“凯伊，对不起……”

“维查德，答应我一个请求吧。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想抛弃过去，为自己构建一个新世界吗？现在卢卡斯叔叔已经离开了，我希望你以后也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我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赏金猎人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他点了点头：“好的，凯伊。再见了。”

说完后，维查德拖着自己受伤的躯体向不远处的吟游诗人走去。

身后的少女大声叫道：“我爱你！维查德！但我现在更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