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帝君
作者:云裁 | 分类:古言 | 字数:32.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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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师兄
内侍走后,我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跟在顶头上司张廷黼身后亦步亦趋。
这座殿上下贯通,二楼四面开着天窗,一圈栏杆,可以直接观览一楼,和花朝楼中庭四面楼的造型相似,整个布局轩敞明亮、雅致大气。
张廷黼弯着腰一边走一边给我介绍“集贤殿院立殿五十载,藏书过万,我这边有书目表,每一本书的放置位都有详细的记录,一会儿让李编修拿给你看看。”
我听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柏丞,他俏皮地冲我眨眨眼。
“李大人,你还是走在我前面吧。”论资排辈,我不该走在他前面。
“不不,说起来你算是我的小师妹,你走前面,多听听大先生的金玉良言,定是胜读十年书。”他连忙推辞。
“你是师兄,更要走在前面指引我这个后来的师妹。”
正在争论着,张廷黼回头看了我俩一眼,捋着胡须道:“老朽痴长你们几十年,来集贤殿院的时间也比你们长,做你们的师父倒也不唐突,既然都是同门,就不要讲那套虚礼了。”
说完,他继续带我遛弯儿,“这几年我在编撰《三经新义》,兰编修,对《周易》、《论语》、《孟子》你了解多少?”
一听书名,我的头就痛,喉就干,腿就抖,早知道去皇帝身边当个侍奉宫女也比来这里当编修强啊。
“我对《论语》还算有些浅薄的了解。”算起来,读了五年的《论语》,也就学了半本,如今倒也能记着点只言片语,那《周易》和《孟子》,听说过,至于什么《三经新义》,听都没听过。
“兰编修谦虚了,说说看你对《论语》的高见。”张廷黼问我。
高见,对不起,我只有低见。《论语》第一句是啥来着,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每次背书我都会从这第一句背起,这一句早就融入到我的血脉之中,和我的名字一样熟悉。
“《论语》博大精深,每一次读都有不同的见解,只恨自己没有将想法及时记下来,不然或许也能汇编成一册小集子了。”我闭着眼睛,无比痛苦地听着自己的大话。
“好,不是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须知读书还是要下一番苦功夫。至于随笔记下所思,你小小年纪有如此体悟,也实属难得。”张廷黼转身冲我点点头,颇为欣赏的模样。
我惊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这样的对话何时可以结束,我腹内可供检阅的存货可真的不多了。
还好老先生累了,便由着李柏丞继续给我介绍。我们从二楼走马观花转到一楼,他在内厅的塌上坐定,摊开一卷书,双手撑着膝盖,似大将军升帐指挥一般的气势,“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问我,我都知无不言。”
我在书桌前坐定,愁眉苦脸道:“师兄,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了地方,如果去大晟府做教习,怕就没这么累了吧。”
“大晟府做教习才累人,一年三百六十日,怕是三百日都在赶各种场子。听说那总教习,前阵子累得吐血了。”
我没说话,感觉有些耸人听闻,我对于不分昼夜操劳到死的人有一种抵触的情绪,虽然他们勤劳,他们敬业,他们广为人颂,可我觉得很可怕。他们自己可怕,歌颂他们的人更是可怕。
“可顶着编修的头衔,我什么都不会。”
“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什么都不会再合适不过,编修的头衔本就是空的,你何必感到压力。”
???
咳咳咳,在我的师兄,李编修的详细介绍下,我对于这个集贤殿院有了重新的认识。
四大书院之首的集贤殿院管理经史子集四大类的国家图书,按理说,儒经史论是立国之本,集贤殿院本也是风光无比,只是慢慢地,风头被天禄阁、观文殿、麟趾殿占了去。虽然都是进士及第的编修,其他三院的编修却是国家后备人才的培养摇篮,而集贤殿院的编修,那就可能一辈子都是编修,编书修史。
“本来我们这儿还有几个编修,三个跑到观文殿、天禄阁给人家帮忙去了,还有一个丁忧,请了长假。如今的集贤殿院,算上你我,还有老先生,也就三个人。”
“那我日常要干些什么呢?”
“你有没有什么爱好,你若是有什么爱好,不妨在这里发展一下。”李柏丞伸了一个懒腰,歪坐在塌上,手里拿的书是《水经》,“比如我吧,主业是看各类杂书,副业是偶尔帮着大先生编撰《三经新义》,一旬写个百字给他,他还直夸我勤快哩。”
我笑了,也感到放松许多,“那我应该什么时辰来呢。”
“睡醒了便来就是。”
※
窗外,花开正艳,春光无限,感觉自己也放松很多。这里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冷宫,被皇帝权贵冷落的地方,再适合我不过,无人关注,自然无人打扰,自由自在,就像台基下面齐膝的野草一样。
申时正点,看着张廷黼离去,我也迅速撤离——回家。然而第一次出宫,路没记熟,左晃右拐来到一个陌生的大花园子,正茫然无措间,从一边角门正好撞见进来的一群人。为首的凤冠彩衣便是我见过的皇后,种相公的大女儿,种奎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躲也躲不了,我自认倒霉,忙忙前去请安。
本来是有说有笑的一群人,见我出现突然就停止了说笑,皇后更是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过去,也没人喊我起来。走过不久,才突然在我身后轰然一声大笑。
我很是不解地回头看着皇后一行人,大约我人微言轻,皇后不屑搭理我吧。可郕王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又如此平易近人,知节识礼。人与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我不禁白了一眼远去的身影,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差点碰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前面的一个少年,傻太子李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