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帝君
作者:云裁 | 分类:古言 | 字数:32.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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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人头
怎么和萧琰说的话一模一样,到底同为陵州城的男人。
我依旧不做理会,挥鞭斥马,小豆子虚身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马鞭,“好了,我向你赔不是,花朝楼我请你吃一个月的饭,每次吃完,报上我大名便可。”他倒是颇为豪气,也不知军饷够请多少人的。
“你可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昨日我没有注意,让萧大人抢了空子,你大约被他吓到了,可是大人并无恶意。”
“对,我确实吓到了。你本来便先到一步,为何故意相让?”
“我确实犹豫了一下,毕竟是上司。不过为了好朋友,我决定拼一把,哪知道萧大人动作如此迅速,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跳到了台顶。”小豆子一边说一边揉着额头,咧着嘴,很是佩服的模样。
“你一犹豫,我倒霉了。众目睽睽被男子拥入怀中,成何体统,我还要嫁人呢,在瀛洲十八岁的女子基本上都有两个娃娃了。”
“我看萧大人对你似乎还不错。他若是愿意娶你,嫁给这样的英雄汉,岂不是个好的归宿。再说被未来的丈夫抱,也不算伤风败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仰头大笑。
“胡说。他已经娶妻了。”
“男人三妻四妾不值什么。况且萧大人不是浮浪之人,很多将军随军都携带姬妾,萧大人就没有,听说也就一妻而已。”小豆子颇不以为意地说道。
“一妻,十妻对我来说都一样,妻妾成群只会家宅不宁。”
“管得住麾下百万禁军,难道还管不住几个老婆,莫说一妻一妾的小家,就算一百个妻妾的大宅,萧大人治理起来都绰绰有余。”
这小豆子越说越不像话,我气得从他手中重新抢过了马鞭。
“你是不是对萧大人有什么误会。他是我见过最仗义的将军。打麦城时,萧大人两箭齐发,射瞎守将左右眼,我才有机会挥刀砍下那厮的头颅。后来你猜怎么着?”小豆子双眼发亮,满脸生辉。
我并不答话,皱眉看着他,我对后来怎么着一点都不感兴趣。
“萧大人把守将的头让给了我,我得以连升两级。说起来,萧大人还在郕王账下时,从来都不和弟兄抢人头邀功,很是大气。”
人头,人头,我的眼前好像有一圈血淋淋,湿哒哒,枯发蓬乱,双目无神的头颅在乱飞,其中还有那个魂丧萧琰剑下的猪眼男子的头,胃中泛着一阵恶心。
“你若再跟着我,我就要喊非礼了。”我剜了他一眼,双腿使劲夹着马肚子,狠狠甩了一记鞭子,那马高啸一声,奋蹄急驰。
“变了一张脸,姑娘你性情都变了。”小豆子在我身后大声说道。
你脸没变,性情倒是变了,我心里默默地说。
路上耽误了时间,看来今日不能在张廷黼大先生之前赶到集贤殿院了。我进了西华门一路埋头小跑,却差点撞到了来人身上,反弹力太大,我一下后仰摔到了地上。
还好及时双手撑地,头没有触地。
银麒麟黑靴,紫莽袍,玉腰带,眼光一路往上,便是萧琰那张冷冷的脸。昨日还是个颇为风趣的富贵公子,今日又成了冷面郎黑夜叉的模样。会不会是因为身处皇宫的缘故,工作令人人烦恼,案牍劳形,自然冷脸冷心。游山玩水,舞坊斗酒,何等惬意,自然笑意浓浓。
这样一想,我也不禁同情他起来,皇帝都让准备让郕王提举玉清观了,左右相以及一帮朝中老人特别是种相公那倚老卖老,能少干绝不多干,能邀功绝不手软的模样,郕王肩头的重任估计一大半就是萧琰的了,换我,我也苦着脸啊。
他并不准备扶我,略带嘲讽地看着我,“大先生最是行规蹈矩,你朝夕相伴,竟不习得半分。”
我惭愧地自己爬起来,匆匆整理衣冠,带着歉意地说道:“萧大人,昨日过于劳累,今日起得晚,因此走路急了些。”
“你是因为起得迟还是因为路上高谈阔论耽搁了时间。”
高谈阔论?话中有话,他是指小豆子,难道他看到了早上的一幕。
“市集骑马本就是特权,却不知道低调,一味肆意吵闹,埋汰了这身官服。”他教训起人来丝毫不逊色与张廷黼大先生半分。
不行不行,我得解释,不能让他看轻了我,我很是感恩如今的一切,比起瀛洲的兰木樨,绝对算是低调谦虚走路都恨不得绕着墙根走了。
“今日偶遇窦协领,以前我在军营,便和他认识,所以多谈了些。至于吵架,那肯定没有,只是起了点小小的争执。”
“争执?”他斜睨我一眼,有些疑惑。
“窦协领说提人头邀军功,我觉得很是不妥,所以有些生气。”我厌恶流血死亡,他却一直跟我聊战场的厮杀,我岂能忍受。
“不妥?不提人头,如何作数,军功也不是随意记的。若是流程再麻烦一些,不光是人头,手上的铭牌,腰间的令牌都得一并奉上才作数。”萧琰极其郑重告诉我,好像我是他账下登记人头簿子的小文书一般。
我自然不敢反驳,更不敢冒然离去。只是心中默默地长叹一声,夭夭啊,这就是你想嫁的大将军,言必提人头。嫁给贩夫走卒每日说些家长里短,岂不比聊些人头断手强?
以为进入陵州,便远离了人命如草芥,枯骨埋荒冢的离乱之世。其实,我一厢情愿的升平之景是因着萧琰、小豆子这些人苦苦支撑,才得以维系。因为他们割下无数人头,才换来唐国、换来陵州一世的安宁,换来昨日龙舟赛的欢乐,换来皇帝的问道修仙。唐国之外,无数无头尸的孤魂在游荡,还有流离失所的人,和两年前的我一样,他们想过点贩夫走卒的日子都近乎痴人说梦。
我抬头望着天,这蓝天和瀛洲的蓝天一样,纯净没有杂质。同一片蓝天下,瀛洲已是白日闻鬼哭的无人之地,而陵州城脂正浓粉正香,一如若干年前的瀛洲。萧琰和小豆子是刽子手,是魔鬼,可是脱下戎衣,他们何尝不是和我一般喜欢热闹,心存良善的青年。我不该在心底厌恶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然而我依旧厌恶杀戮。
“你眼睛怎么红了?”萧琰站在了我的旁边,这长寂的甬道,因为他的存在,我感到心头的镇静安定。
“哦,沙子进了眼睛。萧大人——”我转头看着他,他亦认真地看着我,脸色由铁青化作一片柔和,“你说共享苍穹也可以共沐太平吗?”我问。
他静默了一会,也跟我一样仰头看着浩荡无际的天空,“可以。”他坚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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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死里逃生的流民经历,我那庄上的土地基本都分给了来陵州的流民,不用交租子。但今日管事的告诉我他渐渐发现流民不用给我交租子,却交租子给本地一个地痞。这个头绪我根本没理清,细细思来,我算是明白了,土地是我的,我不要租子,却冒出个地痞代替我收租,搞笑至极,又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