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仙崖属于火山岩，垂直节理比较发达，这些部分容易被风化、侵蚀。在漫长时间作用下，形成今天的绝崖千丈，如刀劈斧凿般，直上直下，险峻至极。

罗天佑和曾令智沿着坠仙崖外围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现成的登顶的路。只能学着壁虎的样子，身子紧贴着近乎垂直九十度的峭壁，手脚并用，不停地向上、转身、腾挪，甚至跳跃。期间脚下碎石不断滚落，状况频出，十分凶险。

曾对后世的徒手攀岩，罗天佑一直不理解。那些狂热的爱好者，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爱好？那些看起来就让人胆颤心惊、不忍直视的岩壁，他们却趋之若鹜，飞蛾扑火般以身犯险。

而今天，他却在干同样的事情，不过不是为了梦想，而是为了五斗米。他知道，旁边者或许会说他不该拿性命来搏，这样做很愚蠢。

作为旁边者，可以轻易对别人的人生列出很多种选择。因为他不参与，所以他可以试错。但对自己来说，这是生活，生活不可试错。只有这个选择，不是选错了，而是没得选。

曾令智也不理解罗天佑的想法，他问道，“哥，你咋这么想钱，咱们这是要钱不要命哩！”

罗天佑含糊地回答，“弟，哥穷啊。革命导师马克恩说过，无论穷是富，为了半倍的利润，大多数人会铤而走险；而为了三倍的利润，甚至可以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没钱人想钱，有钱人也想钱，钱是好东西，想钱还需要理由吗？”

曾令智不以为然地说，“呃，马克恩还说过这样的话啊，他指的是强盗和土匪吧？钱当然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命都不要了吧？“

罗天佑答道，“穷到一定程度，命就可以拿钱来换了。“

曾令智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无语了。

罗天佑笑着问，“令智，那你为什么要陪哥哥冒险。”

曾令智用超酷的语气说，“不为什么，额就是觉得有点儿意思，玩儿似的。”

罗天佑觉得曾令智简直是上天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暗下决心，“这兄弟要交一辈子，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快爬上崖顶时，新的危险出现了。一只硕大的岩鹰盘旋在上空，发出兴奋的啸鸣，尖锐而悠长的唳声响彻云霄。这是它已经锁定猎物的信号。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不动，紧张地屏住呼吸，但愿它的猎物不是自己。

岩鹰是空中霸主的存在。它的双翼展开有两米多长，俯冲的速度每小时可以达到120公里，堪比高速上奔跑的汽车，掏火钩子般的鹰喙能轻易啄穿成年人的胸膛。要是它真对挂在岩壁上两人发动攻击，那就只能祈求下辈子托生到一户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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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老鹰还真不是针对他们，而是被地面上的什么动物吸引住了。它疯狂地拍打着翅膀，隔着两人近十多米，流矢般俯冲而下。饶是这样，搅动的气流还是差点把两人晃了下去。

坠仙崖的崖顶面积大约有十余亩，上面是日积月累的沃土层。有人开辟了数块菜地，看样子已经荒废数百年了，仅剩下大致的轮廓。

一个小小的水坑，满满的水，水面上飘浮着大风刮来的败叶，一群乌灰鸫围着水坑嬉戏，被贸然出现的两人惊到，轰地一下全飞走了。

水坑旁边是一座低矮的石屋，屋顶是空的，不见根椽片瓦。罗天佑扒拉着瓦砾堆找了找，寻到些青铜器残片，全收入囊中。

真是吃下苦中苦，守得乌云开。千幻龙葵被他们很容易找到了。崖顶附近石缝里，一片连着一片，可不是师傅所说的数十窝。

“发财了，发财了……“罗天佑喃喃自语，眼睛都红了，似乎看到的不是千幻龙葵，还是一叠崭新的十元大钞。

看起来很普通，叶子和辣椒叶相似，上面挂着黑黑的象野葡萄的果子。曾令智望着眼前的一大片植物，不禁怀疑两人的冒险是否值得。于是更加好奇地问罗天佑，“哥，这东西有什么用啊？真像你说的那么值钱吗“

罗天佑解释道，“据《嘉佑本草》上说，这种草能有效治疗人体的内虚外邪，阴阳严重失调。以它为君的《定魄安神方》，针对长期情绪低落、焦虑失眠、悲观厌世等病症，疗效特别显着。

曾令智听说这不起眼的草竟然这么神奇，对它的价格抱了很高的期望，兴奋地问道，“哥，那它一斤能卖多少钱？“

罗天佑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得拿到药店，问那里的采购员才知道。“见曾令智略有些失望，便补充道，”令智，不用担心，这样好好东西，肯定能卖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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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令智释怀地笑了，笑得很灿烂。

“高兴吗？兄弟。“罗天佑明知故问。

曾令智心花怒放地说，“高兴，太他妈高兴了，不说别的，我们活下来了。“

幸亏来之前清空了竹篓，可竹篓的空间还是太少。罗天佑特意挑上年限的采，叶的价值偏低，便只要根茎和果实。这种败家行为，要是被行家看到，肯定会气得吐血，那叶子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啊。

把竹蒌装得满满的，两人脱了上衣和外面的裤子，扎成口袋状，又装了不少。草药倒不怕摔，把包裹径直扔下去就可以了。

老鹰不见了，可能是抓到食物后，回洞穴或者栖息在哪根树枝上享受去了。两人趁机赶紧溜下悬崖，直至落到地面，紧悬的心才放下来，接着是狂热的欢呼雀跃。

罗天佑问道，“令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曾令智答道，“额还得去寻那只老虎，它中了两箭，活不了多久。老虎是人民的公敌，虎肉可以吃，虎皮还能拿到镇上从当官的手里领奖励。政府正鼓励打虎呢。“

虎皮也是挺值的东西，罗天佑又问道，“什么奖励？“

曾令智开心地答道，“能奖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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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才五块钱！“罗天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腹诽道，”简直不可置信，货真价实的虎皮，才给五块钱，这也太黑了吧！“

“这样，兄弟，要是找到老虎，你也别把虎皮送镇上了，直接送我家里，我给你五块五。还有啊，虎牙，虎骨…..凡是你们看不上眼的，不要的，都一并送来，我给加钱。“

“虎牙这玩意儿没啥用，白送你也没问题。虎骨可能不行，我爷爷要拿它泡酒。“

“行，就这么说定了，除虎皮之外，只要是老虎身上的，我统统收。还有，五天后镇上赶集。到那天，你大清早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把草药卖了，千万别忘了。

告别曾令智，罗天佑背上竹篓，捧着包裹，一路哼着小调地往家赶。这回已经习惯了，没有刚进山那会儿累。

路上只穿大裤衩的男人不少，大家习以为常，罗天佑也就没有丝毫的羞耻感。

跟往常一样，家里只有小妹，她独自呆在门前玩泥巴。远远看到哥哥走来，旋风般冲过来，直到冲到哥哥跟前才刹住脚。

罗天佑看到小妹后，心里暗自叫苦，才想起昨天答应了妹妹野地瓜和覆盆子，居然给忘了。

好在妹妹自己也忘了，根本没提这茬。

小妹伸手接过罗天佑手里的衣包，吃力地提着，歪扭着脚步，吭哧吭哧地跟在身边。罗天佑痛爱地摸了摸小妹的头，看着她努力的样子，甜蜜的幸福顿时塞满胸膛，觉得所有的冒险和辛劳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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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放下所有东西，妹妹开始在竹篓和衣包里反复翻找，然后拿起千幻龙葵的根闻了闻，好奇地问，“哥，这是什么啊？“

“千幻龙葵，这是一种草药，能卖钱，卖好多钱，就这些，能换二十头大肥猪呢。“罗天佑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二十头猪，只是觉得应该值这么多。在小妹面前，便随口说了出来。

“真的啊，二十头猪啊。“小妹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掰着手指数数，可怎么也数不过来，很快就放弃。欢快地低下脑袋冲向哥哥，顶着哥哥的肚子，风车般转个不停。

傍晚，父母回家才知道罗天佑是去采药了。关心地问起采药的过程，罗天佑拣不紧要的说了说。好像自己只是出趟门，轻松地捡了一大堆钞票回来。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这个贫穷的家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喜庆了。

马上有钱了，罗天佑心里有了新的盘算。小妹九岁了，还没入学。村里孩子普遍上学晚，九岁才上学的也为数不少。接下来自己要好好辅导她，让她打下扎实的基础，将来上学后，争取跳几级，把失去的时间找补回来。

说干就干，从第二天开始，罗天佑以讲故事为条件，把小妹诱惑上了求学的道路。重生的罗天佑拥有足够的教学经验和技巧，让小妹的学习能力，特别是自学能力和逻辑能力得到迅速提升，很快就掌握了小学一年的大部分知识。

又抽了些空，返回到以前藏身的山洞，将留在那儿的草药分批背了过来。按下来的几天，天公也作美，不但明朗，而且还有风，正是晒草药的好日子。

到了约定的那天，天上还挂着许多星星，曾令智挑着满满的一担箩筐来了，箩筐里不仅有虎皮，还有虎牙、虎爪，以及好些虎骨。

同来的还有曾令智的姐姐曾如月，曾如月接近二十岁，已经许了人家。她听说曾令智跟新认识的朋友一起采了不少草药，能买好些钱，不太放心，执意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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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佑招呼姐弟俩进屋，让父母张罗早饭，自己则把晒好的草药分门别类装进两个纤维袋里。

去镇里，小妹也得带上。为了争取陪哥哥赶集机会，小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哭闹了好几回。

马菊花赶紧叫她起床，帮她洗脸梳头。要是让她自己洗，洗了跟没洗一样。

母亲特地给小妹找出一身较为体面的衣服，说是体面些，还是补丁摞补丁。这年头也不会有人笑话，大家都差不多。在他们乡下，谁家又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老罗家所有人都忙碌起来，炊烟袅袅升起，比平日里早了好些时辰，喻示着今天的不寻常。

“这将是一个好的开端。”罗天佑对着星空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