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

总感觉好冷啊，明明已经不是那个洞穴里了。

是因为已经秋天了吗？

腿好冷、脚好冷…明明这件衣服是毛绒的。

是因为椅子的问题吗？

换个姿势能不能暖和一点呢？

明明这么想，我却使唤不了我的手脚……

我明明感觉得到十指交叉的触感，明明想着动起来，但是却只能换来阵连抖动都不算的反应。

我的腿也是的，感觉不受我控制一样……

胸口感觉……好难受啊。

……我在干什么啊。

算了，就这样下去吧……就这样……

“吱——”门突然打开了，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没问完吗？抬个头我都感到有些艰难。

“你还好吗？凯瑟琳。”不……是周大人！

周大人就像在特异院里一样、打着招呼，搬起了对面的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坐啊。”听到这话，我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周大…”

“这里离医院真是远啊，坐车过来废了我一整天的饭钱。

——嗯？怎么了？”苍夜的微笑，平淡神秘、不露出太多感情——一如既往。

我刚刚想说什么呢？我能说什么呢？周大人还是周大人，但我已经是个罪人。

不，我一开始就是个罪人，在我遇到周大人之前……

“没什么…”头上就像有重物压着一样、让我感到抬不起头。

对我来说，现在昂首挺胸都是奢望。

“不。有的吧。”声音不大，却像一击闷雷劈在旁边，我感到内脏都被猛然颤动。

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周大人、像是世界树大人一样俯视着我，神情、难以言明。

嘴角若有若无地微微上扬，但是除此以外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眼、让我感到彻骨的冰冷。

明明是落在我身上，却仿佛在看更加“深”的东西一般、穿过我的身体；

不知道是失重还是失落的莫名感觉在我的心中涌起，听得周围的声音也……像是泥水般浑浊沉重。

这漫长的感受仅仅只在一瞬，我马上错开头、避开了周大人的眼神。

为什么，我要躲开呢？我不知道……但……

“你不愿意接受审判，又怎么能得到原谅。”周大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

我明白，但是……

为什么周大人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

一定是因为我犯下的错，让他失望了……

也是，我明明今早才忏悔，却没有展示出我的努力……又怎么会被原谅呢？

一旦再抬头，看到的也肯定是那双令人胆寒的双眼吧，不要……我不想被……

但是我这样忽视、挣扎，也只能让周大人更加失望——我的罪孽不会因此消失。

啊……感觉身上的衣服没有一点作用，膝盖、手臂像对着冷风一样感到寒冷。

不知思考了多久，我放弃了抵抗，试着接纳这种毫无遮掩的感觉，回应着那深邃的双目。

它如同一个无底的空洞，明明看着它、明明就在眼前，却不知道它通向何方。

而我，却感觉有“东西”、也从里面看着我、好像有什么恶魔，隔着那双眼对我指指点点。

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感到发毛。

我忍受着这样的恶意，尽力接纳这些批评、斥责、鄙视的感觉。

……

而当我不再考虑遮掩那些过错、罪孽，不再焦虑“他们”的看法、万神的审判时；

就这样，不用再处心积虑地担心自己会暴露、不用再瞒着周围的人……

这样袒露的感觉，奇妙地让我感到轻松。

“诶…”不知不觉，我脸上流淌着两行泪水。

真奇怪啊——我擦着眼泪、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顾着擦着眼泪。

我一个罪人，有什么资格像是悔过一样哭泣，等待我的，只有万神给我的，下地狱的审判罢了。

但是我的泪水如同活水一般不断地涌出，怎么擦也擦不完。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轻轻按在我的头上，像是一束温暖的光——

等我再抬起头，发现周大人的眼神已经不再冰冷——冰山化水的、温和笑容。

“周……大人？”我此刻，肯定是难以想象的狼狈吧。

双手都是我的眼泪，还自己都听得到的厚重鼻音，酸胀的鼻子，加上我这不详的银发……

我……

周大人微微前屈，轻轻抱起了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四肢只好僵硬地绷着，尽量低下头，不把泪水、脏污沾到周大人身上。

周大人身上…好温暖，明明今天是这么的冷。

周大人的臂膀，就这样温柔地框着我，好像要把我所有的痛苦都接纳下来一样。

不，这只是我的臆想罢了，周大人、他……怎么会对我这样的罪人……

我终究还是没能压抑住我的泪水，枯木一样僵硬的四肢也在一瞬间脱了力，倒在周大人怀中。

周大人什么也没说，如同他冰冷地看着我时一样，此刻也只是抱着我，一言不发。

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我浑身都暖和起来，声音也只有哽咽，泪水像是流尽一样，脸上干巴巴的。

“嘶——”周大人倒吸一口气发出声，我才想起自己的失态。

“周大人！”我这才想起，周大人背后、还有因为我而受的枪伤！我赶快松开手。

“还挺痛。”

一边笑着，周大人一边把衣服拉开，一路上闷着、还被我抱住，伤口一定很难受吧……

“能帮我治疗一下吗，要是这样被小雪看到，会被骂的。”

一改神色，周大人变得“普通”了起来。

周大人脱下了外衣，露出了背后包扎好的位置——包住了半边背的厚绷带，看得我胆寒。

但是我不能再躲避了。

“慈爱的地母神啊，请赐予弱小的我等、跨越痛苦的力量吧。”

闷湿和瘙痒的感觉在我背上涌起，我知道这是在治愈的表现，更加用心去感受这种变化。

“对，就是这样。”茫然中，我听到周大人的声音，再睁开眼，周大人已经取下了包扎。

就像之前、在社团活动那次一样，棱角分明的强壮背部上，带着一条长长的白色伤痕。

这条伤痕，会不会也是为了保护谁留下的呢？——一瞬间，我这样想到。

不过更重要的，枪伤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从来没有施展祂达到过到这种境界。

但是这事情的影响、肯定不会像这伤疤一样简单地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