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油灯突突的跳动。

赵初心捏着一个木头小人，在尸油里缓慢的搅拌着。

想着白天事，想着想着便笑了，侧目看了眼一旁的鬼童子，她忍不住问：“为什么是青蛙？”

她只叫他上蓝琉璃的身，可没叫他去后院吃青蛙。

烛光穿透鬼童子的身体，这些日子以来，经过赵初心的精心调养，他已经从五六岁的小童长成十三四岁的少年。

鬼童子一愣，苍白的面上居然浮现出几许红晕。

“你喜欢青蛙？”她觉得有趣。

鬼童子沉默良久，点头。

她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

鬼童子瞬也不瞬的盯着她，说：“阿姐，你笑。”

赵初心没回话，微微勾起唇。

鬼童子：“阿姐，高兴？”

赵初心点头，今日的李府很有趣，陈佩佩的脸也很有趣，清醒过来的蓝琉璃更有趣，这出闹剧，她确实看的很开心。

笑意慢慢浮上唇角，眼瞅着小木人泡的差不多，她重新用宣纸包好，对他说：“回去吧。”

鬼童子却是一动不动。

赵初心挑起眉：“怎么？”

鬼童子：“阿姐，我想要一样东西。”

对于他的要求，赵初心并没有感到意外，寻常人想请鬼神办事，都会事先上缴贡品，她从前叫阴魂做事，事成后也会给他们一些好处，比方说香火蜡烛之类。

“你想要什么？”她淡淡的道，鬼童子不是普通阴魂，他无法投胎，更不需要香火供奉，所以她很好奇，他会和她要什么？

“阿姐，我想要一个名字。”鬼童子认真的看着她，赵初心面上有些意外。

“名字？”

鬼童子重重的点头。

“喔？”

食指玩味的拂过唇畔，她垂眸认真思索。

“你既然认我做姐，就和我姓赵吧。”她停顿两秒，很快做了决定：“赵槐。”

“赵槐。”鬼童子细细咀嚼着自己的新名字，他似乎很喜欢，一阵青烟过后，钻回了小木人里。

赵初心看他一眼，将整个黄杨木浸入尸油，这才熄灯上床。

第二日，大帅府的专车停在李家门前。

穆如玉请她到府上做客。

赵初心挑了件白『色』的袄裙穿上，梳着两条黑溜溜的大辫子，就这么清汤寡淡的出了门。

芙蓉把她送上车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在那念叨，还真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去大帅府是这副打扮的。

楼大帅的三个公子个个出类拔萃，这次过府做客，就算不盛装打扮一番，也得穿件能见人的衣服呀。

上车后，芙蓉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似恬噪，实则在遮掩眸底的不安。

赵初心眼也不抬：“怕什么？”

芙蓉哆嗦了下，没想到会被她看出来：“表小姐……我……”

她嘴上虽然崇拜着楼家三公子，可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兵亦匪，匪亦兵，有些大兵甚至比土匪还凶，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人。

芙蓉很害怕，她一想到楼大帅一家都是兵，就觉得那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

赵初心笑着说：“怕就回去。”

芙蓉死劲摇头：“我，我不怕。”

表小姐已经够可怜了，她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面对那群豺狼虎豹。

赵初心盯了她许久，随后淡淡的移开视线。

来到大帅府，赵初心直接去了堂屋。

穆如玉在那等着，见到她，拉着她的手问道：“李家的人没欺负你吧？”

赵初心勾起唇：“多谢夫人关心，外公对我很好。”

穆如玉看一眼她的衣着，眼角湿润了，多懂事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假如媚娘还在世，她也不至于回李家看人脸『色』。

两人寒暄了一阵，刚巧赶上用餐时间，穆如玉便留她吃饭。

佣人布菜的时候，穆如玉留意到一旁的芙蓉，一脸和善的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芙蓉一惊，忙回道：“夫人，我……我叫芙蓉。”

穆如玉：“坐下一起吃。”

芙蓉瞪大眼，摇头：“夫人，这……这不合规矩。”

穆如玉哼了一声，她最瞧不惯李家那套，都什么年代，还端着个名门世家的架子，把人当奴才看待。

“让你坐就坐，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芙蓉吓得直哆嗦：“是，是的夫人。”

穆如玉被她逗笑了，转过身和赵初心说：“你这丫头真有意思。”

赵初心也笑，她也这么觉得。

吃饭的时候，屋里还多了一道身影，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赵初心随意的瞥他一眼，发现他的五官长得与楼家人并不相像。

他不是楼家人，也不像楼家的亲戚。

木木呆呆的坐在一旁，两眼并无焦距。

穆如玉顺着赵初心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

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他是琛儿在一个山寨里找到的，找到他的时候，他身旁还躺着一个已经死透的女人，听说那女人是他的母亲，唉……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