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续番外】

“神走之后，我的世界反倒被神标记。”

——祁九黎

“祁九黎，”容祉叫住他似乎要跟他说什么。他拂袖拨开，更将容祉的话都隔绝于容祉腹中。

九黎尊者担任缥缈宗掌门后，利用掌门令替为万俟青舒正名的消息自修真界不胫而走。

手刃青舒尊者的人亲自为他正名，修真界为此掀起滔天波澜。但任由外界如何喧嚣，祁九黎依旧在为复活万俟青舒四处奔走。

“掌门令，”记忆中，这位翩翩玉人一直一副乐山悦水的模样，恬淡得像是穿堂风，今日的他却一身煞气，不由分说，提气直接朝他进攻。

祁九黎抬起脚尖，懒散地一个回旋，轻松躲过容祉一击。他微掀眼眸，沉如黑潭的眸子冷若深海。“让开。”

来了缥缈宗五年，容祉一直执着于掌门令。

即使祁九黎再漠不关心也知道了容祉意图。

容祉想用掌门令，救一个名叫奚泱的人。

奚泱是容祉师姐万俟流光的女儿，近百年前奚泱被流光尊者临死前用转生血阵置换命数，前掌门万俟长清知晓后将奚泱关进了须弥秘境。

想要打开须弥秘境，必须等秘境轮回时启用掌门令开启秘境阵法。

但他长年奔走在外，容祉求见不得，只能在天阙峰上守株待兔。

今日好不容易回宗，也正是因为……最后一样材料在缥缈宗。百年须弥，流年轮回，明年正是须弥秘境再次开启的时候。

所以他今天终于被容祉撞了个正着。

时不待人，错过明年，容祉想再去寻奚泱那孩子，得再过百年。所以容祉急了。

“你担你的天命，我只想救泱儿。”容祉脸上多了几丝偏执。大乘期的玉珑仙人，这一刻执拗的模样更像是坚持讨要糖果的幼孩。

祁九黎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他淡淡地回忆这些年的经历，是什么让他们对他产生了他在担天命的误解？

哦，早些年机家现世，声称他祁九黎将是带领三界击退异族、阻挡万世浩劫的天命之人。

为了凑齐复活青舒的灵宝，这些年他的确毁了些地方。

譬如，徒步穿越魔障。沉入地底将冥族搅了个天翻地覆。捣毁一波企图制造血侍的龙潭虎穴。

他们以为他拿着缥缈宗掌门令，去到魔族冥族血族，是为了苍生？

可太抬举他了。

就连容祉也是这么看他的。

祁九黎绕过容祉，只要凑齐最后一片碎片，青舒就有救了。

五年太长，每多过一分一毫都是煎熬。寒玉床太凉，他怕青舒会冷。

“你在找血鼎？”容祉红着眼，“我能帮你。给我掌门令，我就帮你。”

祁九黎脚步微顿。

“没有八阶阵法师，就算你凑齐了血鼎，也于事无补，”容祉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攥成拳。

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容祉再度恢复成暖笑的脸，好几次，看到这张似乎天塌下来都能笑出来的脸，他都想伸手将它撕个粉碎。

崆峒之主，堕神青舒，散仙九黎，白面玉珑。

当年的神话就剩他跟他两个人，每每看到容祉，他都会想起青舒。明明同样是缥缈宗里人人敬仰的神仙，容祉一直高高挂起封为神只，他的青舒却被扔在沼泽里糊一身泥。

“回生之术只是虚妄，血鼎一出，你要用谁的血祭天？”容祉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祁九黎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原来容祉知道他在找血鼎，也知道他去到异族是为了寻找血鼎碎片，刚刚说出担天道的话，不过是故意挖苦他。

“你要救谁，甚至不惜弃了宿命也要逆天？”容祉声音里多了几丝他不懂的哀伤。

“我要去千窖窟，事成之后，掌门令归你。”祁九黎收回视线，抬手，三块血红的碎片漂浮在祁九黎手心。

“呵，你倒是说得轻巧，”容祉苦笑，“你可知道，为了它我会耗损多少修为？”

祁九黎就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容祉敛了笑容，正色看他：“你也会死。”

“我知道。”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清晨天气真好，连眉眼也柔和不少。

“值得吗？”机家家主同容祉是挚友，他懂容祉意思。

“他值。”心口又开始疼了，又酸又涩，哪怕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信息，他的心脏也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可笑，他的神走掉之后，似乎他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神的标记。

“你炼制血族圣器，冒天下之大不韪……”

容祉还没说完，他不耐地打断他，“本尊并非阵法师不可。”

有落桑在，落桑会替他想办法。

“什么时候去，”容祉似乎放弃了劝说。

最后一块血鼎被丢进了须弥秘境。

血族至邪之物，先辈镇压未果，索性将血鼎封印至了上古秘境里。

难怪他一直找不到第四块碎片。祁九黎收回三块碎血鼎，抬脚回了齐笙殿。

秘境开启的那天，容祉陪他一起进到了须弥秘境里。

秘境中红透半边天的石柱交错纵横，荒凉得堪比人间炼狱。

万俟长清当初是生了什么心思，才会将一个七八岁的女娃扔到这么贫瘠残酷的地方？祁九黎视线扫过之处，泛黄的骸骨埋在泥沙之下若隐若现，天空黑压压一片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远处血橙色的霞光像火也像海。

一面昏黑一面橙红，中间像墨一样交织在一起，既压抑又苍凉。

容祉望着眼前的景色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俩兵分两路，容祉去找他师姐的女儿，他唤出血鼎碎片寻觅最后一块踪迹。

四块碎片汇聚时，血虐暴戾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朝他压来，连血液都叫嚣着要掀起杀戮，似乎只有血流漂杵的美景才能抚顺他的神魂。

“祁九黎，”容祉睚眦欲裂的模样翻进他的眼瞳。

是容祉唤醒了他。

他回神时，发现眼前的石山泥海被他毁成了废墟。

“血鼎，你要救谁，带上我。”容祉满身戾气，爬满血丝的双眼里尽是癫魔。

“呵呵呵呵……”祁九黎捂着心口仰天长笑，这么近以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肆无忌惮，似乎整个秘境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看啊，他们两个疯子。

容祉也变成跟他一样的人了……

连眼神里都是几近病态的偏执。

“好，”祁九黎听到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