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上救护车，周青才发现那个被酸性试剂溅到眼睛的男生是陆一鸣。

南校区果然小，这么快就让他和朱英又遇见了。

“青青，你认出来没，那个男生就是上次捡我校园卡那个。”朱英望着远去的救护车。

周青搭着白大褂往回走，“是看着眼熟。”

“他好傻啊。”朱英在旁边吐槽，“配个试剂差点没把他们全班人毒死，也不戴护目镜，这样怎么读生科啊。”

周青默然不语。

陆一鸣本来就是个富二代，不靠大学文凭吃饭，读什么都没多大差别。

“是不是跟他比起来，赵吴良聪明多了。”

她故意说了句。

朱英收住笑声，“赵吴良是个文科生，陆一鸣是理科生，他俩怎么比。”

周青：“那你凭感觉觉得谁更聪明？”

“赵吴良吧。”

朱英坚定地站了更帅的赵吴良，随即又反应过来，“不是……我跟他俩都不熟，你干嘛问我这种问题。”

周青把她的问题跳了过去，笑道：“我也觉得赵吴良更聪明。”

朱英：“？”

你干嘛笑这么诡异？

救护车从校园里火速穿过，不一会儿实验室出了事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

图书馆里不少人扒在玻璃上往外看，凑热闹。

“这帮搞化学的玩这么大吗？”

“生化环材不愧是天坑专业，这尼玛还有生命危险！”

“珍爱生命，远离生科院。”

“……”

李寻从靠椅上直起身，把脸上的书揭开朝窗户外望了一眼。

救护车的急救声已经十分缥缈。

听完周围人的议论，他放下书起身朝外面走去。

夜浓风凉，晚上校园里人不多，三三两两从岔道上走过去，大多都是情侣。

从文学院去北校区要经过苑心湖，湖畔有两片树林，差不多百年历史，树木枝繁叶茂，一年四季风景秀丽。

为了保持树木最原始的状态，校方特意任其生长，只在树林里铺了一条石子小径，立了两架路灯，两三百米的小路因此看起来冷僻幽深。

晚上除了谈恋爱的情侣基本没人走这里，单身狗们也会默契地绕过此处。

李寻没管那么多，他只知道这条路去北校区最近。

出了小树林过一道门就是大马路，街上车水马龙，很多从北校区上完晚课的大学生从对面回来，不少人都在谈论刚刚的事情。

“你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没？”

“没，我在听课没听见……”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有几个男的做化学实验搞出毒气了。”

“人才啊哈哈哈……”

正好要过红绿灯，李寻放慢脚步，几个说话的女生发现面前有个高个子气质不凡，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都愣了愣。

穿白色T恤的少年在浓黑的夜色里纤尘不染，衣摆随风而动。

她们相视一眼，嘻嘻哈哈从他面前跑开，“有帅哥诶！”

“好帅啊！”

“第一次看到啊……”

李寻继续往前走，在医学院附近停下来。

教学楼里一片漆黑，她应该已经下课了。

其实事故出在生科院，和医学院没什么关系，但他就是忍不住跑来看看。

不知道在楼底下站了多久，他转身往回走，附近刚好有几家网吧，干脆进去挑了个位置打游戏。

游戏打到一半对面实在是太菜，李寻终止了对局，用自己的账号密码登录了一个小说网站。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随手写点东西。

一开始是到处乱写，后来有一次看见有人在贴吧上讨论武侠小说，他接了两笔，结果被人追着问结局。

贴吧的追更楼一度盖到五百多层。

这时候大家娱乐活动少，除了电视剧能消遣的地方不多，电视剧又都是婆婆妈妈们爱看的琼瑶剧，所以一帮大老爷们在网上追武侠小说追得极兴奋。

他高中也是无聊，就在贴吧这么拖拖拉拉地写，一写就是三年。

后面还被人搬到小说网站去了。

那些看小说的读者没贴吧大哥心理素质那么强大，看到虐文结局直接在评论区骂了他两百多条。

李寻也不在意，第一次见到这么一群口嫌体正直的人，干脆在网站常驻下来，没事就写两章，而且越写越虐。

追更的人就一边看一边骂，一边骂还一边看。

形成了网站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今天登上去看了看，骂他的评论又多了一百多条，平均每天一条。

……

他心情不佳，没看两眼打算关了。

滑动评论区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头像晃了一眼，手停住，拉了回去。

那是个哆啦A梦的头像，大大的蓝色笑脸充满头像框。

和周青的QQ头像相似度很高。

尽管不知道是不是她，他还是点开扫了一眼她的评论。

评论里的她说：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也像书里的男主角一样就好了，他每天都会向喜欢的人表白一次，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听到他说喜欢我，想想就好开心。

扫过这条评论的时候，李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周青的笑脸，“喂，你要不要跟我表白？”

心头猛地一跳，一阵闷痛。

好像这句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

他抓紧鼠标，又丢下，从座位上离开。

苑心湖上黑且冷，只有一盏昏沉沉的路灯。

李寻在湖上走，满脑子都是周青。

他想起自己倒在周口店的山路上，周青骑着电动车慢慢走过来，一点点靠近他，仿佛从天际而来。

逆着光，那么明亮。

因为太过明亮，甚至让他觉得不太真实。

好像他已经认识过她一生了。

所以当她再次向他走来，天地汤汤，星河失色。

怎么会有人，如此明亮呢。

明亮到让他几乎不敢触碰。

十八岁的少年怅然地望向夜空，无处藏匿又无法诉说的心事，像夜幕上忽而闪烁的繁星，小心翼翼地划过，眨眼就不见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想打一个电话给周青。

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打一个电话给她。

然而就在他停住脚步的那一刻，苑心湖上的路灯突然熄灭。

刹那间，一整片湖畔的树林都黑了下来。

……

李寻怔了一瞬，猛烈的心慌和窒息感从呼吸道开始蔓延。

他尽量镇定，从裤兜里抓住手机，摁亮屏幕。

屏幕的光极其微弱，连他的手指都照不清。

被强烈的窒息感包围着，他下意识输了一串号码。

数字输完以后，拇指却在呼出的按键上停住。

手机屏幕上显示十点四十五，马上就到门禁时间了。

……

顿了片刻，又把数字都删掉。

如果不打这个号码，他也不想打电话给任何人。

他干脆抓着手机，独自强撑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