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差不多交了六千多块，朱英也出了一部分。

交完钱朱英没跟周青说，她那个傻姐妹肯定又要说不用之类的废话，所以她直接给李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缴费的事情。

最后说了两句客套话，希望他早日出院之类的。

“你昏迷那几天她整夜整夜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我都怕她出什么事情，所以为了我姐妹，你也得快点好起来。”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缴费的事情你别告诉她。”

朱英说完挂了电话。

李寻放下手机，周青正好饱了一堆药盒进来，边看药单边皱眉。

“怎么开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她自言自语道。

走到病床前才发现李寻一直在看她，也没躺在床上，就提醒道：“你快点躺下来好嘛，要配合医生的工作啊。”

“辛苦医生。”

李寻倚在桌旁淡笑：“我想起来走半个小时，好吗？”

周青把那堆废药塞进旁边的抽屉里，回头见他笑得那么好看，勉强答应：“行吧。”

旁边的床位空着，张栋才和他爸好像去楼下做X线检查去了。

病房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寻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掰到自己面前来：“真不对我哭啊？”

“？”

她抬起头：“哭什么？”

细密纤长的发丝从指尖滑落下来，他拨了拨：“怎么还被人举报了？”

“……”周青一时没话说，脸色僵住。

她真的！真的！觉得这是个很丢脸的事情！

也真的不太想讨论这件事情！

现在被他知道了，她觉得更丢脸了！

……

“啊……”她躲避着李寻的目光，只想从他的掌心底下挣脱开，“我知道错了，我不缺钱还跑去申请助学金，下次不会了。”

李寻略皱起眉头：“你是这么想的。”

“我当时真的是脑子糊涂了。”

周青挠了一下头：“我拿到的奖学金已经很多了，但是我怕学校发钱发得太玄学，就想着……多申请了一个。”

“我没想过有人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

李寻沉默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周青觉得他好像在生气，小声嘀咕：“我以后不会了。”

……

半晌，李寻才荒谬地开口，像是在确认什么：“所以你觉得自己有错？”

“……”

周青垂下双眼：“确实有一点吧。”

“你能不能别提这个事情了。”

她觉得这是她道德上的一个污点：“我不想知道谁对谁错，反正我下次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第一次觉得她的想法让他很郁闷。

至此，李寻觉得这个问题已经完全没必要讨论下去了。

他只能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青揪住他的衣角，没有说话。

李寻看了一眼她的手，又问：“觉得委屈吗？”

周青抓紧他的衣服，紧紧地揪了两下：“也……有一点点。”

“觉得委屈就别忍着，这本来不是你的错。”

他耐心地看着她。

“我是怕你们觉得我矫情。”

面对他温和的语气，周青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被老师误会的时候，我还真的挺难过的……我真的没有谎报家庭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缺钱，她也不想在父亲那一栏上面填上“亡故”两个字。

她不应该为了那点钱就把爸爸写死的。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很自私，很恶心。

就算再怎么缺钱，也不该把爸爸写死的。

她想起自己为了生活低下头的那一年，因为奖学金一直没有发，她被学校催缴学费，饭卡上也没有钱了。

只好放下繁重的课业，去外面的快餐店打工，勉强可以吃一顿午饭，再偷偷留一点当做晚饭，早饭不吃也没关系。

但是她的成绩却下降了，期末绩点直接掉到了中游，报告和实验也写得一塌糊涂，漏洞百出。

导师把她约过去谈话，非常严肃地告诉她，他一直认为她是自己最有天赋的学生，但是现在才发现，她这种完全散漫的态度根本没有资格学医。

因为话说得太严重了，她回去偷偷躲着哭。

那个时候奖学金的钱突然就发下来了，快餐店打工的钱也结了，她一下拥有了很多钱，把学费交了还绰绰有余。

但她的不安感一直都没有消失，第二年刚开学她就跑去申请了助学金，在家庭那一栏上面写下爸爸的名字，并填了亡故。

她当时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觉得害怕。

这种害怕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所以这一世她也下意识地申请了助学金。

也是在老师说她谎报家庭情况的时候，周青才意识到，自己为了那一点点钱把爸爸写死的行为有多么恶心。

她觉得自己恶心透了，和刘春红一样恶心。

她站在李寻面前，眼圈突然一阵一阵地泛红。

……

李寻伸手抚了一下她的眼睛：“没有为什么不解释？”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周青睁了睁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我也不想跟她说，爸爸真的死了，我说不出来……我真的好难受。”

李寻这才意识到这涉及到她父母的问题，心头震了一下。

“那就不解释了。”

他放轻了语气，怕刺激到她的情绪：“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没有错，不需要解释。”

“嗯。”周青揉了一下眼睛，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去申请助学金了。”

“不申请了。”

李寻抱了抱她：“说了让你傍大款，还怕我养不起你啊？”

“有一点点怕。”周青没给他面子。

“我在你心里这么没用？”

他觉得好笑，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了钱包，放在她手心里。

周青看了看手心，心情还是很低落：“干嘛突然给我钱……拿了奖学金，我也是很有钱的好不好。”

李寻只道：“去年文学院征文比赛的奖金。”

“还有这种比赛啊？”周青第一次听说，“你居然还拿了奖金，好厉害。”

“不多，两千块。”

李寻捏了一下她的脸：“能不能养我女朋友一段时间，我再去赚？”

“够了够了，绰绰有余呢。”周青不断地点头，心情好了起来。

“那别难过了，好不好？”他抱住她，“下次受委屈了就回来找我哭，你男朋友会赚钱，也会打架，记住了吗？”

“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厉害。”

周青笑起来。

他怅然地笑：“没早点让你发现，不怎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