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在东屋里扑了个空，没逮着苏庆国夫妇，倒是逮着了苏暖。苏老太谨记大队长说的，不能打骂孩子，尤其是年纪小的闺女，这种行为是违反老首长心愿的。苏老太被结结实实吓到了，逮着人也不敢动，憋着一肚子气。于是，她拎着苏暖甩锅给西屋左边的大媳妇，大媳妇和小个子苏暖大眼瞪小眼，互相不明白状况。

然后，锤子刚从他奶身后冒出一个尖儿，他妈一声大吼，揪住他，啪啪啪对着他的小屁股一阵乱打。

“呜呜呜，妈，奶，呜呜呜。”

锤子她妈打人的声音混着锤子高高的嗓门，苏暖觉得，她的耳膜快要被刺破了。

“你干什么呢？李花你干嘛？有话好好说，打孩子干嘛？”苏老太拽不住气呼呼的大儿媳妇，站在边上大声喊。

李花没听苏老太的话，根本不停手：“妈，你别管，这小兔崽子一天不教训就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打了几巴掌后，碍于自己的身高限制，苏暖害怕被波及到，于是溜到大婶屋里的小桌子下头缩着脑袋，颇有兴致地看锤子被打。

“好，再来一拳！”

大婶奇奇怪怪看了眼苏暖，还真又打了一巴掌。

“婶婶，锤子的那边边屁股没被打到。”

于是，锤子另一边屁股被补了一拳。

“打哭他，哈哈哈哈！”

非常应景，锤子哭得跟死了爹妈似的。

然而，一边的苏老太脸色慢慢地黑如锅底，“苏暖！”

等到苏庆国和他媳妇回来的时候，苏暖乖乖地和一大家子坐在灶屋里等着饭菜上桌。

苏老太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的排骨，眼看着蒸汽上来了，再煮了一会儿，利索地盛起来，把锅里的汤盛的干干净净。

“好香啊！”苏暖深深吸了一鼻子的肉香。

他奶不理她，给眼眶发红的锤子碗里夹了两大块全是肉的排骨，又给傻不拉几的狗蛋婉里夹了一块。

至于苏暖，苏老太怕她闹腾，给她盛了一勺子汤，夹了几块儿碎碎的肉末。

苏暖瘪瘪嘴，幽怨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奶。

“大媳妇，以后可不许打孩子了。大队长都说了，打孩子是不对的。”苏老太忽略苏暖灼灼的小目光，看着满头啃肉的孙子，心里头暖暖的。

当然，这得无视掉锤子被苏暖挠红的脸蛋儿和被他妈打疼的屁股。

“妈，我当时听着呢，大队长说的是不能打女娃子，没说不能打小兔崽子。”李花狠狠咬了一口干面饼子，瞪了一眼一声不吭地锤子。

锤子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他立马捡起来，在腿上蹭蹭蹭，始终没敢看他妈。

妈，你好狠，妈，你下手不能轻点儿吗？

苏老太一噎，把矛头对准苏暖：“苏暖，你说，你为什么要打你哥？”

苏暖咬着小竹筷子，晃着头想想：“谁让他骂我！”

苏老太没好气地教育苏暖：“你是妹妹，你哥骂骂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晓得让让你哥哥。”

“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哈，我比锤子哥小六岁呢！六岁诶，应该是他让着我，哪儿轮得着我让他！”苏暖咬着她奶给夹的小肉片，满足地眉眼舒展。

苏老太又是一噎，看看所有人淡定的脸，终于打算揭过这件事儿。

亲爹亲妈都不管，横竖孙子也没事儿，她也不管算了。

一家人吃着饭，苏老太突然想到什么，放下了筷子，忧郁地看着门口。

原以为会有人问她，她等了半天，糟心儿子们一个个大口啃饼子，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苏老太隔空狠狠依次瞪了几眼哥几个，叹道：“唉，你们知道吗，前头老李家的，昨儿上山逮到了一只野鸡呢。”

野鸡肉的味道太香了，她已经好几年没吃到了，现在大家在山上打到的东西，按照国家的规定，都得上交充公，否则是要被各种批评的。

也就老李家大胆，偷偷带回了自己家，恰好被自己撞见了。

......

半晌依旧没人理她。

苏老太郁闷了。

“奶，奶，你今儿下午出门也能捡到一只野鸡。奶，给我吃快排骨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苏暖咽咽口水，要不是嫌弃锤子和狗蛋的口水，她可能直接一筷子叉过去抢到自己的嘴里了。

苏老太难得干笑了两声儿，夹起一块排骨，塞在苏暖的小搪瓷缸子里，“吃你的。”

“谢谢奶奶。”

苏暖甜甜地喊了一声，埋着小脑袋吧唧吧唧吃起来。

苏家这边还算祥和，村尾的张家却不太安稳。

“当家的，咱们家能不能不养张沂啊！”张富贵媳妇抱着饭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富贵说话。

“唉！这事儿不好说。”张富贵停了停扒粗粮的手，眉头一皱。

“咋就不好说了呢，当初咱们就拿了一百工分而已啊，我们好歹养了他三年，这得抵多少工分啊!”张富贵媳妇嘟囔两句不满道。

张富贵在心里头嘀咕：“那不是还有三麻袋精细面粉嘛！”

怀里的儿子哼唧哼唧张着嘴，张富贵媳妇舀起一勺子米汤喂给儿子。

说起张沂，也是可怜。

巴掌大点儿被丢到了山沟沟里，张富贵的堂哥张老汉去山里头砍柴时发现了一个两岁大小娃娃，他未婚无子，捡到小娃娃后简直把他疼进了骨子里。后来还专门花钱请村里的文化人起了个名字。

沂水吹风，意为可以接收到良好的教育和熏陶。

张老汉没读过书，希望自己捡的孩子能多读读书。

不过，后来张老汉得了严重的伤寒，没两天就去世了。临走前，张老汉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张沂托付给村长，希望村长能把张沂安置好。

村长把这事儿报给了上头，上头开了个会，一致决定，给收养张沂的家庭奖励一百工分，再加送三麻袋面粉。

要知道，一个壮汉下田里干一整天的活儿也只能挣十个工分，女人就更惨了，最好的也才六个。

村里人高兴坏了，一个个举手要求收养张沂。

最后，张富贵仗着自己和张老汉的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成功收养了张沂，得到了所有的奖励。

刚收养张沂的时候，张富贵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张富贵媳妇对张沂还算好。养了两年后，张富贵媳妇怀孕了，很快生了个大胖小子，打那以后，对于张沂，两口子那是怎么都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