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抬头。

这是个胖和尚，咧着嘴笑，有些弥勒的样子，只是僧衣严谨没有袒胸露乳。

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人，而且不随性。

“我看你与我佛有缘，要不要认我为师啊？”

旁边的官人倒是有些惊讶。

与这位师兄一别数百年，现在师兄回来之后行为倒是有些叵测了。

张口闭口就是我佛，动不动就让人阪依，哪里有一点修道人的样子。

只是要收徒这是头一位。

“滚啊。”苏夜回道。

官人哑然，这人....脾气也是暴躁。

“山野村夫，脾性难改，师兄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担心自己师兄生气波及无辜，官人不得不开口为苏夜辩护。

胖和尚摆摆手表示无事，“你什么时候有想法了，可以来朱雀星来找我，第四朱雀星。”

然后也没有继续与苏夜说话，当先迈步走远，官人与两名随从跟了上去。

如此从街道上游荡，从白天到黑夜。

往复数日。

有人顶上了苏夜。

“这个人会不会是修道者？我看他三四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停下来过。”

“修道者会这么无所事事的在街道上闲逛吗？”

“修炼多年的老妖怪都有一些奇怪的嗜好，这位会不会是？”

“放心，你看他身上那身衣服，大老爷们会穿这么没品的衣服？”

“最近进城的灾民越来越多，上面可是有人已经盯上了，赶紧做完这几个我们就远走高飞，去里面那些府郡潇洒。”

“都这么大的人了，怕是没有人要.....”

“怕什么，这时候还怕没有人要？你看他的样子，随便卖到一个府中当奴仆都至少是百两纹银。”

“我看也算不上多帅.....”

“你还干不干了？”

“走走走，上上上。”

两人鬼祟的从角落中猫出来，溜到苏夜身后，掏出一个抹布样式的东西从后面捂住了苏夜的口鼻。

苏夜头一歪，倒了。

“....怎么这么重啊！过来帮一下，这人看着瘦弱，怎么会这么重....帮忙啊！”

“哦哦哦。”

两人合力依旧不能抬起苏夜，只能是一人拖一条裤脚，给拖走了。

也是苏夜的衣服材质好，在这么粗糙的路上都没有磨坏。

两人将苏夜拖进一处院子，院子中靠着不少晕过去的人。

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年轻人居少，再大一点的就没有了。

到了第二天，有一个穿着不算华贵但是可身的人来到了这处院子。

“冯管家，就是这些了，您有相中的吗？”

冯管家脸颊偏瘦，一双眼睛狭小且长，唇下一撮十字胡。

如果说是面由心生的话，冯管家一看就是那种很奸诈，不好想与的人。

“没想到你们只有两个人，却能麻翻这数十个，你们两个可以啊.....”

那人哂笑着说：“都是从山中逃出来的灾民，本就又渴又饿，这时候也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冯管家，您看看.....”

冯管家挨个看了看，这里的孩童与青年都是两人经过挑选后的目标，虽说衣衫破损面容干枯，但是都能看出原本都是一些中上面貌的人。

冯管家挨个看了看，挑选了三个人，一抬手，三人飘在了空中。

那人看见冯管家这一手，赶紧称赞道：“怪不得冯管家这次没有带人了，原来是得赐仙法修炼有成，以后怕是要称一句冯仙人了......”

冯管家没有丝毫自得之色，平静道：“这算什么仙人，这是三百两，人我带走了。”

那人目送冯管家之后叹了一口气，旁边的搭伙tui了一声，“这三人是些货里面长得最能卖钱的三个，本来卖千两纹银不在话下，这老货三百两就搞走了。”

“就当接个善缘，反正是无本的买卖。”

“剩下这些人呢？”

“说好了是最后一单，那就是最后一单了，这些人都转手给城北的那些人，便宜些也没有关系，反正前些日子这些钱也足够你我兄弟潇洒一生了。”

“说到底，还是这种无本的买卖赚的多，来的快。”

“毕竟是损阴德的事情.....拿下辈子换的钱，花起来有点不安稳。”

“也是....”

两人一个人去城北联系人，一个人则是准备好刀剑。

干这种买卖，黑吃还是寻常的，兄弟俩干了这么多，手里也是有几下东西。

要不看见冯管家这种还能面色不改的恭维呢。

毕竟像冯管家这样将将入门的仙家。

一刀下去照样死。

苏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处暗淡的偏房。

里面堆满了杂物，有破损的刀剑还有稻草与木柴，还有一些锈迹斑斑的铁质物品。

这间屋子里面还有不少人，都是晕着的，苏夜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我叫....苏夜....”

“我是....孤儿。”

“山中大雪，养父老死，所以下山找个出路，那么现在是什么地方？”

苏夜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一些模糊，似乎是一滩墨染了整张纸，将纸上工整的文字覆盖的无法辨识。

活动了一下手脚。

苏夜感觉现在应该是吃法的时候了。

直到太阳落山，屋子外面也没有人进来。

这些人倒是有人醒了过来，正在自我介绍。

但是气氛好像不太热烈，有些沉重。

有人在醒过来的时候试图去开门，但是屋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推不动，这些人都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也没有人去踹门。

有人隔着门大喊有人吗，没有人回应。

这些人大部分是山中遭灾的人，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

“山上有什么灾祸？”

苏夜问旁边的人。

“今年的雪狼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疯狂的进攻村庄，好多年没有了，我们那是一个小村庄，没有什么防备，就直接被狼群淹没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只是那时候没有在村里，外出打猎了，回到村子才看到一地的尸体与雪狼的尸体。村子没了，旁的村子应该也是差不多，我就下山了，之后就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就来到了这里。你呢？”

苏夜想了想，一片模糊。

“我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自己下山的，然后就忘记了，最后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等等吧，你有?吃的吗？我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

可以听得出来，好像只有苏夜表现的好一点，这些人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也没有，不过我没有感觉到饿，忍一忍吧，饿过去也就不饿了。”

那人看苏夜也没有吃的，也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靠在柴堆边唉声叹气。

整间屋子的气氛非常的沉重。

夜里一直有人走来走去不睡觉，影响到了苏夜的睡眠。

模模糊糊的苏夜感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隐约可以看到烟雾朦胧的木茏与正在燃烧的线香。

自己似乎是在被人祭拜。

第二天的时候，屋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大冬天挽着袖口，脑袋像一个冬瓜，表情像是要坐死人。

“这里是冯府，你们以后就是冯府的下人。”

有人说我不想当下人我想要自由。

汉子一挥手，外面有人担了两箩筐的馒头进来了，壮汉说：“你不许吃，其他人吃饭。”

那个不想当下人的人就看着其他人吃馒头咽口水。

白面的馒头在山上也是一种很好的吃食了。

即使什么下饭的菜也没有，这些人也是吃的很香甜。

那人说：“我愿意成为冯府的下人！我愿意我愿意。”

壮汉说：“你刚刚还在说不愿意，现在又愿意了，你在耍老子？”

一拳将人的脑袋就给锤爆了。

仿佛西瓜破碎，发出崩的一声。

众人停下吃饭的动作，看那一片红的白的，还有黄的。

呕.....

“吃饭！谁敢浪费粮食？”

又没有人敢吐了。

“赶集吃，吃完了给你们分配伙计。”

苏夜看着这个壮汉，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是这个脸熟悉，而是这种行事的风格，好像是与谁类似。

但是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

对于血腥，苏夜好像有很强的免疫力，可能是出生在小山村的缘故。

见过的死掉的动物很多。

苏夜也不觉得恶心，虽然还是觉得不饿，但是人们都在吃自己不吃会显得很突兀。

“你，去柴房。”

“你，去厨房。”

“你，去后园。”

“.....”

壮汉看了看苏夜，问：“要不要跟着我练武？”

苏夜说：“嫌累。”

剩下的没有离开的人都在看苏夜。

刚刚死的那人尸体应该还没有凉透。

“那二公子少一个书童，识字吗？”

“不识字。”

“不识字可以学，你跟他走。”

一个丫鬟领着苏夜走了，留下众多羡慕的目光。

“凭什么他可以去陪读？我也想去......”

柴房中的人有年轻的也有和苏夜一般大小的，还有比苏夜还要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一二的样子。

这就是一个半大孩子问的。

因为苏夜怎么看都已经是一个青年人了。

陪读这种事情也应该找一个一般大小的人才是。

“你长的丑。”

“当然，比他丑，但是还算合格，不然你现在就会那个家伙一样。”

“冯平工的眼光越来越差了，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不是倒人胃口吗？”

壮汉指一指那个无头的尸体。

虽然有些感觉不公平。

但是剩下的人也没有再有什么反复。

原来那个人是死于丑，真是一个很冤屈的理由了。

丫鬟也是中上的姿色，在路上苏夜问：“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是哪里人？”

丫鬟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冯管家从奴隶市场买来的，我是自愿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