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短信聊天不止浪漫唯美，而且容易引发暧昧的情愫。这是田青彬的聊天习惯，陈小薇几次想跟他语音通话，不是被他挂掉就是放任不接。

新年伊始的平静心情被打破了，不过她并不烦恼沮丧，反倒有一丝愉悦之情。她很奇怪为什么十年来不通音讯，现在突然联系她？一定有什么事吧？可是田青彬的回答很淡然：

“十年里时常想起，想联系又怕受打击，所以一忍再忍。年前到江州和朋友洽谈生意，突然之间不想再忍了，仅此而已。”

“呵呵！原来如此。”陈小薇回复。

“这些年你还是单身吗？”他关切地问。

小薇微笑回答：“命中注定是单身。”

“你对男人的要求太高了，所以一直孤独。”

“呵呵！”陈小薇不置可否地笑笑，每当遇到无法解答的问题，她都会呵呵。

“您是打算在江州拓展事业吗？”

“有这个打算。男人到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那份雄心壮志了，只想在有生之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还是开足道养生馆吗？或者类似的健康养生事业？”

这回轮到田青彬模菱两可讳莫如深地呵呵了。顿了一会，他说：“下次来江州，我们可以见面吃个饭吗？”

面对他很寻常的应酬之语，陈小薇犹豫了片刻才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我怕到时候见面把你吓着。也许不见更好吧！至少还保留着美好的印象。”

但是田青彬很执拗：“请看岁月它饶过了谁？我们都老了，只是希望有个老朋友能一块坐坐，说说话，不知道这算不算奢求？”

见他的态度如此恳切，陈小薇倒不忍心坚持拒绝，只得答应见面。他又反复试探的询问，生活里有没有男朋友？仿佛不放心似的。

陈小薇觉得与之已经渐行渐远，没必要对他细说很多，只说现在没有男朋友，这些年也没有感情经历。信不信随便他老人家吧！反正她并不在乎。

谈话间高天就插进来了，在电话里殷勤地请安问好，向她汇报这时他在公司的哪个门店里，刚刚给高管派发了新年红包。“哦。”陈小薇冷淡地吱应道。

敏感的觉察到她显着的冷淡，高天微微有点诧异地问她在哪里，在干嘛？

“没干嘛，我在家呢！”她的语气平静。

他愣了愣说：“昨晚你是否看通宵电视了，没睡好？怎么感觉你无精打采的，还是心情不好呢？”

陈小薇说：“大过年的，你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啊，我还要看电视剧呢！”

高天只得叮嘱她少看电视多休息，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一直到正月初五，田青彬都在时断时续地与陈小微短信聊天，他们似乎恢复了从前的熟悉热络，且小薇发现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生活人生的感悟越来越贴近田总，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敌对排斥他，心灵仿佛靠近他了，这是一种微妙的令人感到亲切愉悦的感情，是从未对他产生过的，勉强算是从前懵懂感情的延伸发展吧！

初六琪琪自觉自律地从乡下老家回来，开始埋头案牍复习功课，作着开学前的最后准备。阳阳回家还早呢！看来这次回乡玩得非常愉快，简直令他乐不思蜀了。陈小薇像伺候月子似的照顾着女儿的饮食起居，没两天，叶子的足疗店开门营业了，她就抖擞着精神上班去。

元宵节前的开学之际，高天原本打算与阳阳再见一面的，但是没能实现。他倒如愿以偿地和即将离乡，返回海南的杨德坤碰面了，在古城内的一家僻静幽暗的茶馆里。

“我想您执掌着那样规模庞大的公司，平常一定很忙的，特地约我出来喝茶，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吧！”在氤氲的香气里品尝第二道茶时，杨德坤面上浮着坦诚的微笑说。

高天脸颊微红道：“不好意思再次打扰您！我就是希望多了解一下当年小薇在三亚的情况。”

“哦，什么情况呢？”杨德坤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是工作的，还是生活的？”

“感情方面的。”高天直截了当。

杨德坤似乎完全了解的说：“我知道你最关心的就是她的感情问题，其实你们既然相识多年，你应该很清楚她的内心世界啊！为什么要来问我这个局外人呢？”

“也许我很冒失吧！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三亚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小薇有没有开始新的恋情呢？”高天目光恳切地凝望着他。

杨德坤蹙着眉头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高天咬了咬嘴唇说：“我们分手后她到海南去的，去之前她打电话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后来她就从海南带着阳阳回来，但是矢口否认对我打过那个电话！我想，如果她在海南没有新的恋情，阳阳很可能就是我的孩子。”

“呵呵，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凭时间推算一下就知道了呀！或者亲自问问孩子，他的生日是哪天……总之办法多的是，何必曲线救国呢？”

“实不相瞒，小薇现在非常排斥我靠近孩子。”高天眉头紧锁。

第10章 饯行

“哦！为什么呀？”杨德坤很惊异。

“我觉的她的想法有点复杂，一时我也说不清。但我就是想了解她真实的想法，了解她的心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位置。”

杨德坤微笑了：“如果她在海南没有爱上别人，那么阳阳就确定是你的孩子无疑？”

“是这样的。”

“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她是否爱上别人啊？”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小薇对您不是无话不谈吗？”

“表面看来是这样，但我上次对你说过的，女人的心就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她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你的！同样的，你也不会把什么隐私都告诉自己的朋友吧，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但是女人的恋情，即使她不说，别人也很容易看出来的，俄罗斯有句谚语——唯有爱与恐惧是无法隐藏的。”

杨德坤心悦诚服地点头微笑：“对，爱是无法隐藏的，但我当时没看出来她恋爱了呀！”

“这就是说，她并不曾爱上别人。”高天武断地下了结论。

“那时候她在我朋友的酒店工作，离我们的军区大院有点远，并不能经常回家来。大多数时候，她都住在酒店的员工宿舍里，宿舍的环境条件不错，是五星级酒店的单身公寓呢！”

高天失望遗憾的蹙起眉头，喃喃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有些同情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杨德坤说：“高总，看您如此关切地询问有关小薇的一切，我很感动，但我也想关心的问您一句——您觉得现在的小薇，对您还有感情吗？或者您的苦苦追寻，到头来只是您的一厢情愿呢？”

高天抬起头来深思地凝望着他：“感情肯定会有的吧！只是我不能确定它的深浅。”

杨德坤会心地微笑道：“有感情就有希望。当然这样的感情只有你才能悉心体会到，我是没法察觉的，因为我并不懂女人。”

高天望着他淡漠悠远地一笑。他不知道杨德坤说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含着对他的嫉妒之情说的。因为小薇对他这个舅舅隐藏了那么深的感情故事，对高天的心扉却是完全敞开的，可见在她的心底，高天比他重要得多！

“恕我冒昧地再多问一句：您知道阳阳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吗？”踌躇半晌，高天鼓起莫大的勇气问道。

杨德坤矜持的微笑道：“上次我已经回答你了，关于阳阳的事我不太清楚。说实话，虽然当时和小薇同在三亚在一个城市，但她是否怀孕，是否有新的恋情，以及何时生下孩子，我都不甚清楚。这样说，或许您感到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吧！但事实如此啊！我只能模糊的记得，阳阳大约是夏天出生的，具体日期真不记得了！我一向不太关注女人的事，很多细节你应该直接去问小薇本人，她应该清清楚楚的记得。”

高天若有所思地微笑颔首道：“这么说，您是直到孩子出生，才知道原来她身怀有孕到海南去的？”

“差不多吧！”杨德坤含糊其辞道，“女人是地球上非常神秘的动物，我们男人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弄清她心里的秘密呢！比如说小薇罢，那天承您的盛情大驾，到酒店客房拜访我以后，我曾特地打电话询问她跟您的真实关系。可是她说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她否认一切，倒让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是这样啊！”高天惆怅的蹙起眉头说。“其实我早就应该预料到，她会对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她想以这种方式来抹掉过去的一切，就像服务员拿抹布擦桌子一样吧！”

“呵呵，或许吧！”杨德坤淡定的微笑说，“但事实就是事实，是无法抹去的，纵然过去很多年，它只是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淡化褪色了，并不曾彻底消失。尤其血缘关系，就连漫长的时间也无法抹去！我不知道小薇是否真的明白这一点呢？”

高天的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说：“烦请您多开导一下她吧！我知道您最疼爱她，也是她最信赖的人，如果您的话她都听不进去，那我真不知道该求助于谁了！”

杨德坤苦笑了：“小薇这孩子一向遇事很有主见，也很固执！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但我会尽力一试的。”

服务员走近前来摆放餐具准备上菜时，他又侃侃而谈：“不过高总，小薇对你有很强烈的抵触情绪，你也应该理解体谅她呀！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过怎样的恩怨情仇，但她到海南后，精神上确实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让我于心不忍，不管都不行啊！何况单身女人带孩子生活的艰辛，你我都是可以想象的吧！你觉得我们可以对她坐视不管吗？但凡有点良知和正义感、责任感的男人，都不会不管吧！”

“是的，”高天肯定的点头，流露出坚毅的神色。“但小薇是如此的倔强，又如此的骄傲，有时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自尊心很强，我知道。”杨德坤瞅着摆上桌来的菜肴说，“这是她的优点，但也是她的缺点。那时她和董钰刚到三亚就病倒了，我说你不要急，就在医院安心休养，住院费就不要操心了！但是后来她出院就要外出上班，我看她的气色还没恢复，一直不同意，也没跟我开酒店的那个朋友说起她上班的事。可是她一意孤行地自己找了一份工作，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上下班，我一看不行啊！条件太差了！以她的能力和资质，我不能让她受那样的委屈啊！没办法我就给那个朋友打了电话，晚上带她过去酒店面试工作。”

“怀着身孕，她还在坚持工作吗？”高天惊异又心痛的说。

“对啊！她就是这样倔强的人啊！”杨德坤调皮的微笑说，“其实以我们在三亚那样的待遇，她就算一年不工作不挣钱，我们也能把她和孩子养的起，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但是她一定要上班啊，临盆生产的前一个月还在酒店的餐饮部，每天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站着给员工开会呢！我说那种鞋不能穿了，对孩子对你的腰都不好，她说这是工作的要求！我有什么办法？”

倾听着他娓娓道来往事，高天的心里百感交集。端起酒杯来表情痛苦地抿了一口白酒，就听杨德坤继续说道：“她本来就身体瘦弱，孕期没有得到适当的休息调养，结果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奶水，孩子也弱小得跟小猫似的！当时我们都担心那孩子养不活啊，才五斤多重不到六斤，瘦的那是皮包骨啊！高总，你没看到那孩子的小手小脚丫，就跟竹枝似的，你轻轻一握就会断掉似的！真是瘦的可怜可怕啊！为什么呢？如果是寻常个头的孩子，那样的体重也没什么，属于正常的是吧！可是那孩子个头挺大啊，所以看起来可怜极了！哎呀……”他感叹着激动得说不下去。

高天的眼睛里不觉涌满了泪水，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可是就这样的情况下，出了月子，小薇还要坚持工作呢！她说反正也没有奶水，孩子只能吃奶粉，我待在家里干嘛呀？我干嘛不出去给孩子挣奶粉钱呐？我说酒店不是按照劳动法规定，让你休产假的时候工资照发吗？结果她偷偷的又换了一家酒店上班去，挣双倍工资！当时我也是醉了，但没办法啊！只能由着她，惯着她。好在我们两口子空闲时间挺多的，就在家里带孩子玩儿吧！小孩子虽然身体瘦弱，但是两个人搭把手带起来也不是那么费事，挺好玩挺充实的！……”杨德坤回忆的说着，情不自禁地浮起甜蜜的笑容。

高天恭敬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往他面前的酒杯里徐徐斟酒，心怀感激地微笑说：“那时候他们母子多亏了您啊！”

“我也只是尽心尽力吧！因为我实在看不得小薇受苦受难啊！”伸手有礼地轻扶着酒杯，杨德坤谦和地说。“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那孩子了，听说他现在长得挺好，身体很棒！只是我再没机会见到了。这次回来江州，小薇偏偏把孩子送回乡下老家去了。我在乡下离她父母家又挺远的，都不在一个城市的辖区内，交通不便，也就没有过去看望。”

“以后应该会看到吧！”高天宽慰他道，“原来您和小薇的故乡并不在一起啊！”

“当然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小薇可是岷州人呢！”杨德坤得意的微笑道。“她母亲是出嫁到那里的。”

“哦！原来如此。岷州虽然比邻江州，这些年的城市发展却远远赶不上江州啊！有一次我曾路过那里，所以有点印象。”

杨德坤似乎没有多大兴致关注城市的人文地理，冷淡地轻轻点头说：“对的，所以小薇就跑到江州来工作啊，还在这边买房安家了。她买的商品房在哪里，您知道吗？”

高天遗憾的摇头说：“不知道，没去过。小薇怎么可能让我知道这些呢？她现在陪读的租住的那地方，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未经她的许可，我连门儿都不敢进去呢！”

“是吗？”杨德坤不禁觉得有点搞笑，“看来她的生活对您设置了屏障，她是在刻意的疏远您啊！”

“我知道。”高天心情沉重地说。酒酣耳热之际他接了两个家人打来的电话：妻子似乎对他不按时回家吃饭，却在外陪客饮酒的荒唐之举感到格外的惊讶和愤怒；后来他的长姐高珍来电高声质问他，为什么每年春节他都不回家看爸妈，唯独他不回去？他总说忙，难道只他有工作有事业吗？为什么今年春节他又没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元宵节他到底回不回去？如果元宵节他都不出现的话，那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