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峰脸都吓黄了，连声说着：“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说，是谁？”小伙子大声喊。

坐在旁边的冯所只管抽烟，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是揍了活该似的。

“别动手啊！”刘书记用力拽开了小伙子，大声呵斥道，“有事说事，不许撒野，你这样的态度还怎么解决问题？”

“他能打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教训教训他？血债要用血来还，老子今天非报了这个仇不可！”

“住口！”

“咋了？

刘书记瞪着他喊：“你搞错了，他不是孙总！”

“不是孙总？”

“是啊，他是分公司办公室的刘主任。”

“姥姥，不是孙总你来干个毛啊？”

高志远实在看不下去了，挪步到了跟前，说：“年轻人，你能不能文明点？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就动粗，这是处理事情的态度吗？凡事要讲事实，摆道理，怎么能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呢？”

“妈了个逼的！那个熊玩意儿出手伤人文明吗？事实不就摆在那儿嘛，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姓孙打了人，你还要我们客客气气吗？”

“你怎么就知道是孙总打了人？”

“在场的人说的呀。”

“谁说的？”

“不告诉你，不能出卖人家。”

“小伙子，我敢保证，孙总绝对没有打人！”

“你怎么就敢那么肯定？”

“因为我在场！”

“原来你就是那个孙总啊！”年轻人飞起一脚，朝着高志远踢了过来。

多亏了高志远反应机灵，闪身躲到了一边。

那只飞起的脚不偏不倚正踢在了一把椅子上，随着“哗啦”一声响，椅背折断了。

冯所呼一下站起来，冲着小伙子大喝一声：“你给我放老实点！”

小伙子被镇住了，直愣愣站在了那儿。

刘书记说：“他是杨根生的儿子，年轻气盛，他爹又被打成那样，心里憋着火呢，别跟他一般见识。”

高志远这才知道，****中一个是爹，一个是儿子，就问刘书记，“那个女人是谁？”

刘书记说：“村妇女主任。”

女人却没有半点村干部的样子，开口就骂：“王八蛋！你们算是啥玩意儿呀？跑到下面吃吃喝喝不说，还出手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高志远气不打一处来，冲她喊道：“你既然是村里的领导，就该有个村领导的样子，怎么能骂人说脏话呢？在事实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要跟着瞎搅和好不好？”

女人说：“你还想要啥事实？我们支书还躺在医院里呢，都快成废人了，难道那不是事实吗？”

高志远说：“我以人格保证，杨支书绝对不是孙总打的！”

“放屁！一看就知道你是那人养的狗，一条哈巴狗，啊呸！”中年妇女完全变成了一个泼妇。

高志远强忍怒火，说：“我已经说过，我是目击者，我最有发言权，人确实不是孙总打的！”

女人步步紧逼：“那你说，是谁打的？”

“是……”高志远最终没有说出李大康的名字，因为自己正站在陵坊农场的地盘上，四周全是他们的人，一旦说出口，必将会引来更多的敌对者。

很明显，眼前的一切是经过精心谋划的，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冯所站了起来，冷着脸环视一圈，说：“我大概已经看出了名堂，孙总打人事实的基本属实。”

“冯所，你这话是啥意思？”高志远皱起了眉头。

冯所说：“要不是他，何必派人来呢？所以嘛，这事……”

“这事可不好妄加论断！”高志远打断了他。

冯所转过身来，逼视着高志远，说：“他既然派人来处理问题了，就说明他心虚了，理亏了，并且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怎么也跟着搅浑水了？”高志远大声呵斥道。

“这位领导，你能不能理性一些，既然是来处理问题的，就该心平气和坐下来，谁要是再敢无理取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高志远被噎住了，摇摇头，退到了一边。

书记刘向明说：“请领导见谅，村里人就是这样的说话方式，直来直去，不过话糙理不糙，你们别介意。”

刘玉峰倒是冷静，点头应道：“是啊，人被伤成了那样，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这样吧，让他们先说说自己的诉求，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高志远干咳了两声，想给刘玉峰提个醒。

刘玉峰却装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来，缓步走到老头跟前，说：“杨支书已经被伤成那样了，就算是以牙还牙，把我们领导狠狠揍一顿，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来的目的就是处理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吧。”

老头问他：“你说了算？”

刘玉峰说：“我人微言轻，大事无权拍板，但可以把你们的诉求带回去，等孙总开完会回来，再给你们具体答复，你看行不行？”

我靠！

姓刘的那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狗汉奸！

刘书记跟一步说：“我看主任的这个想法很不错，咱们都先冷静下来，把事情说开了，有想法提出来，瞎闹腾是没意义的。”

说完，他转上老头，问：“老领导，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头说：“不是我们成心闹腾，实在是他们的做法有些过分，打了人，还不认账，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冯所朝着老人喊：“得了……得了，都别唠唠叨叨的了，谁要是再敢胡闹，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他这一嗓子倒是管用，没人再吱声，乖乖坐了下来。

刘书记招呼刘玉峰跟高志远坐到了对面，而冯所却坐到了角落里，拿手机拍起了照。

高志远突然后悔起来，早知道这样，来的时候就该把那台隐形录像机带在身上，把过程录下来，以备后用。

他拿出手机，若无其事摆弄了一会儿，偷偷按下了录音键。

刘书记冠冕堂皇地讲了一堆废话，然后要求两边的代表都要克制情绪，本着解决问题的原则，尽量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高志远越听越觉得有点儿不对味，怎么就成两边的代表了？

这等于无形之中给“打人事件”做了定性，意思很明确，孙超圣就是打人者，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替上司受过。

还有那句尽量给伤者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难道他们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满足他们？

看来真像孙超圣说的那样，这些混账东西又在搅浑水。

可对手蛮横不讲理，又没有公正的裁判在场，也就只好忍气吞声，静观事态发展了。

老头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他说：“本来吧，我是想走法律程序的，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毕竟打人者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而是单位领导，真要是判了他，那不等于糟蹋了人家的前程嘛。都是爹娘养大的孩子，好不容易熬到那个位子上，实在不是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老头动起了感情，一时间老泪纵横。

我擦！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

高志远心口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得要死。

刘玉峰却平静如初，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高姿态，说：“我理解，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好……好，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最大限度地给杨支书，给你们全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最终，达成了如下协议——

打人方一次性赔偿伤者三十万元，并且报销所有的医疗费用；由于伤者丧失了劳动能力，打人方负责给杨根生的儿子安排一份固定工作。

……

听来听去，高志远竟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就跟在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