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超圣摇摇头，说没有。

庞耀宗接着问：“刘玉峰自杀前，没有交代什么？”

孙超圣摇了摇头。

随后，三个人好像一下子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一直熬到了天亮。

高志远第一个站了起来，他说声，我去买点饭来，转身就走了出去。

“等一下。”庞耀宗喊一声，说，“我这就回省公司，先向老大汇报一下，然后再去检方走一趟，探听一下情况。”

孙超圣随即站了起来，一直把庞耀宗送到了楼下，说：“多亏了老领导，要不然我这边可就有好戏看了。”

庞耀宗说：“也没什么，谁也不能无法无天。”

孙超圣说：“我就是觉得不好面对刘玉峰的家人，其他倒是无所谓了，人已经不走了……”

话没说完，眼圈一红，人就哽咽了。

人就是这样，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本以为刘玉峰的死与单位无关，可家属还是找上门来了。

那时候刚过十点，孙超圣感觉又累又乏，趴在桌子上就睡了，混混沌沌中就听到走廊里有哭声。

他打一个激灵站起来，擦一把眼睛，侧耳细听，没错，哭声越来越近，的确是奔着这边来的。

心想早知道这样，应该找地方躲一躲，也好逃过这一劫。

可到了这般田地，想逃是不可能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开了门，朝外一看，心里面顿时毛成了一团。

走廊里呼啦啦涌来了十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哭成了个泪人。

她手上牵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有七八岁的模样，披麻戴孝，连脑袋都用白布裹了起来。

女孩双手捧着刘玉峰的遗照，边哭边往前走。

不用说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定就是刘玉峰的老婆，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

孙超圣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傻乎乎站在那儿，好在这时候高志远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对着孙超圣说了声：“刘玉峰的家人来了。”

“哦，我知道了。”孙超圣应一声。

高志远说：“要他们去小会议室吧？在你办公室不合适。”

孙超圣点了点头，主动迎了上去，话没说出口，一把搂住了小女孩，泣不成声。

这样以来，后面的人哭得更凶了。

一时间哭声震天，整栋楼都要被震塌了似的。

高志远先去开了小会议室的门，然后返身回来，走到了刘玉峰老婆的跟前，攥住她的手说：“嫂子……嫂子，已经这样了，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女人哭得更凶了，不但闭着眼撕心裂肺的哭，还不停地抽搐。

哭过一会儿，直接瘫倒在地上。

高志远只得蹲下来，一边无力地劝慰着，一边轻轻拍打着女人的后背。

这时候，孙超圣已经冷静下来，他擦干眼睛，朝着后面喊：“里面有刘玉峰的长辈吗？”

“有！”

一直跟在后头的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走了过来，对着孙超圣说，“我是刘玉峰的亲叔，我哥本来想一起来的，可半道里伤心过度晕了过去，送医院了，我们来，并不是无理取闹，只想要个说法，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说完，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孙超圣说：“您是长辈，我想把事情的经过跟您说道说道，然后你再转达给家里人，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要冷静面对，这样一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影响单位的正常上班秩序，对谁都不好。”

刘玉峰叔叔瞬间来了火气，怒目圆瞪，大声呵斥道：“你的意思我听懂了，还说我们无理取闹是不是？”

孙超圣摇摇头，说：“大叔，你冷静点，我的意思是说，这样吵吵闹闹的没法谈问题。”

“人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昨天上班前还是个活蹦乱跳的人，到了单位后人就没了，这还不是血淋淋的事实吗？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把我们挡回去吗？告诉你，没门，今天我们一家来，就是想讨个说法，玉峰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见孙超圣被气得脸色蜡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高志远就对着刘玉峰老婆说：“嫂子，玉峰出了事，我们心里也难受，你看看孙总，一夜都没合眼，人都快挺不住了，咱可不能再这样了。”

刘玉峰老婆睁开眼，望着高志远，有气无力地说：“兄弟啊，我们实在是接受不了呀，孩子该怎么办？老人该怎么办？还有我……我又该咋办，天呢，让我怎么活呀？”

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后面的人跟着起哄，异口同声地喊着：“人是怎么死的？给个说法。必须给个说法！”

……

高志远朝着他们压压手，喊道：“各位……各位，你们冷静点好不好？刚才孙总不是已经说过了嘛，人不是在单位出的事，我们也很难过，请你们冷静点，选出几个代表来，到会议室去，平心静气地把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们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把杀人犯交出来！”

“交出来！”

……

一看这阵势，孙超圣心里面就明白了三分，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解决问他的，而是想通过无理取闹，达到某种目的的。

他扫了一样高志远，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实在不行，就只能报警了，这样闹腾下去，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可自己被堵在了这里，进退两难，想打个电话都不那么容易。

束手无策之时，他无意间看到了董小宛，她正躲在楼梯的拐角处，朝着他点了点头，伸直了两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然后就退了回去。

孙超圣一时没弄清她的具体意思，但他相信，董小宛那是在告诉他，让他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有转机了。

既然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滋事要挟，仅仅靠着几句话是毫无作用的，倒不如将计就计，来他一场苦肉计。

“大叔。”他冲着前边的老者喊了一声，突然眼睛一闭，手扶着墙，慢慢地倒了下去。

“你干嘛呀？想装死是不是？”老者竟然口出不逊。

刘玉峰的老婆见势不妙，急忙走过去，大声喊着：“马经理……马经理，你醒醒，醒醒啊！”

见孙超圣一动不动，转身对着高志远说：“兄弟，大兄弟，快打电话，打急救电话呀！”

高志远仓惶走过去，边按着孙超圣的人中，边不停地喊着：“孙总……孙总……你醒醒……醒醒……”

后面的人继续喊着，喊声此起彼伏：“快把凶手交出来！交出来！”

“是谁把我们的亲人逼死了，有本事你站出来！”

“站出来！”

……

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等那些张牙舞爪的人弄懂是怎么回事，十几个警察从后面包抄了上来。

一个脸色黢黑的警察走向前，厉声喊道：“别喊了，都给我放老实点，乖乖站到墙边！”

“咋呼啥？我们犯罪了吗？”有人喊了一嗓子。

黑脸警察斩钉截铁地说：“对，你们这样做就是在犯罪，要是再执迷不悟，我们就采取行动了！”

“人都被逼死了，难道就不能要个说法了？”

“谁喊的？“

“我！”刘玉峰叔叔站了出来，面向着高个警察走了过去。

黑脸警察面色冷峻，镇静自若，他大手一挥，高声喊道：“把人给我铐了，带走！”

两个警察上去，直接把刘玉峰他二叔给拿下了。

其他人一看这个阵势，一个个也都吓软了。

只有那个被控制了的老头还不老实，扭动着身子喊：“凭什么抓我？我们是受害方，是弱者，你们不但不保护，反倒镇压！”

黑脸警察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举在手上，高声喊道：“你们的亲人死了，的确值得同情。但是，你们一定要弄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死。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刘玉峰是慑于法律的追究，畏罪自杀！他侵吞资金累计高达四百多万元，某种意义上讲，他是罪有应得，是死有余辜！”

刘玉峰老婆听了，反驳道：“这是造谣，是诬蔑！他贪了那么多钱，都弄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就一分都没见着呢！”

黑脸警察摇了摇手中的纸条，说：“这就是我们刚刚获取的罪证，是刘玉峰自杀前留下的遗书，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所犯下的罪行，不光是贪污受贿，还谋害同事。”

“胡说，他谋害谁了？”

“被害者的名字叫冯大志，他开车将人撞晕后，抛尸到郊外，直到现在，人还下落不明，像这样罪大恶极的人，理应收到法律的制裁。”

刘玉峰老婆走过去，从黑脸警察手中接过了纸条，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黑脸警察继续在训诫，他说：“刘玉峰自作聪明，他以为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我告诉你们，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协同其他部门联合办案，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并且还要没收所有的非法所得，绝不会因为人没了，死了，就不再追究！”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孙超圣和高志远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乖乖，这个平常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刘玉峰竟然是个飞天大盗啊？不但贪赃枉法，还狠心残害自己的同事，简直大逆不道啊！

刘玉峰老婆看完后，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倒是刘玉峰叔叔胆大心细，猛劲挣脱开来，扑到侄媳妇跟前，边呼天号地的喊着，边暗中指使其他家人，将晕倒的女人抬起来，朝着楼下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