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渊
作者:流玉斋 | 分类:其他 | 字数:10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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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翻转
就在这一日, 大理寺提审了赵清商。因人证物证皆指向他是谋害谢焕之的凶手, 赵溶顺理成章地对他定了罪,即便赵清商全程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至于谢琰说的装病, 确实将午后的审讯拖延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 赵溶放弃了让赵清商开口认罪, 当着崔佑的面直接将罪名坐实了。
崔佑觉察到了不对,可他是个聪明人,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晋王搭上自己的仕途。他是天子的宠臣, 这并不错, 可他也知道, 天子关心的不是晋王如何, 而是七皇子赵溶是否像世家们推崇的那样具有储君的资质。这个案子可以是天子恩德,让赵溶卖谢家一个人情, 与世家多多走动来往,但也可以变成一场雷霆, 让天子看清世家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倒向了赵溶。
至于赵溶,并没有真的将崔佑放在眼里, 这人出身一般,背后无权无势,只因天子想要扶持些世家以外的力量制衡朝堂,才有意提拔了这个人。相处了几日后,赵溶更是相信崔佑这人就是很墙头草,很会审时度势, 知道什么时候该睁只眼闭只眼。
终于到了宣读判决书的时候,这事是崔佑代劳的,赵清商则坐在堂下听候发落。谁料到那判决书才念了个开头,就见赵沛风尘仆仆地闯上大堂。
时值戌时,京城的各个衙门早就歇息了,唯有大理寺还灯火通明。赵沛踏上殿堂时,手里高高举着道明晃晃的圣旨,身后跟着的是晋王府上的驹三。在座众人见状不得不放了判决书,向圣旨行了叩拜礼。
在这个瞬间,赵溶意识到有什么变数被他遗漏了,而崔佑也意识到,这案子的风向恐怕是要反一反了。
果然,只听赵沛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洛王赵沛携大理寺彻查黑枞林狩奴一案,襄王赵溶暂免查案之职,听候差遣,晋王赵清商暂返王府安顿,听候问询。钦此。”
赵沛读罢圣旨,面『色』沉得能滴出水。他自崔佑手中拿过赵清商的判决书看了遍,默不作声地丢至一旁,随即向着堂上的赵溶道:“七弟,请吧。”
这一道圣旨下来,京城立刻变了天。
先前还其乐融融聚在一起揭发赵清商的世家子弟们,个个都深门紧锁留在家中老实读书了。可既然狩奴游戏被人揭了出来,但凡参与了的都难逃大理寺的追问。
赵沛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将京中参与过狩奴游戏的公子哥们找出了十之七八。这些天潢贵胄、世族大家们,也都怕事得很,陷进去了一个,便不吝招供几个同党连坐,以求将功折罪。这也让赵沛看清了一件事,所谓的世族并非铁板一块,循着缝隙轻轻撬动,就能四分五裂。
至于谢琰,作为这一年狩奴游戏的『操』办者,他迅速成了众矢之的。世族子弟们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停下了互相指认,将谢琰当做了罪魁祸首推到了最前头。
这一下,连天子都震怒了。狩奴一事本就是上位者草菅人命,而谢琰身居朝廷要位、手掌京畿尚阳军,又是世族年轻一代里最受天子喜爱的,如此恃宠行凶无异于狠狠打了天子的脸面。
至于赵清商杀人案,因狩奴游戏的曝光,赵清商的证词反而显得更为可信,加上不少做了假证的世族子弟经不起赵沛的拷问,很快就承认说了假话,于是不出两天,这起杀人案就因证据不足撤诉了。
是日,腊月二十二,距离年节只剩下八天时间了,原本太太平平的年尾被这一场冬猎搅得天翻地覆。
……
外头天翻地覆,却有个人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宜兰坊的临水高台上,杯中斟的是梨花白,赏的是琵琶语,莺莺燕燕花团锦簇。
宋南陵走进临水雅间时,见到李随豫这样一副做派,多少还是吃了一惊。等屏退左右,高台上只剩下了两人了,宋南陵便不动声『色』地坐到李随豫的对面,也不碰桌上的酒。
“你这般,她可知道?”宋南陵看着李随豫,目光冷冷。
李随豫淡淡一笑,抿了口酒,道:“哪般?”
宋南陵晓得他是明知故问,面『色』更冷,道:“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就算将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却没想到你的心思全在别处,早知你根本没把她放心上,当初我又何必来找你帮忙!”
李随豫闻言并不生气,道:“早就听闻燕子坞的耳目遍及京城,谢家和襄王府定然是被你掘地三尺地找过了,不过看来你也未找到她的下落。”
宋南陵不悦道:“总比找都不找来得强,现在洛王赵沛接管了黑枞林狩奴案,不出多久谢家自然要获罪,不管她在谁的手上,这几天看管她的人定会有所行动。李兄要是不愿出手便罢了,只是找到了人你可再莫来要。”
李随豫笑道:“你又怎知我没派人去找?”
宋南陵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这么说,你找到了?”
“没有。”
这下宋南陵气笑了,道:“那这算什么,琵琶解语,借酒消愁?”
“要是让阿寻知道我如此这般流连花丛,阁下不是该高兴么?”李随豫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宋南陵却是真生气。
“我高兴什么?她如今忘了我,却将你独独放心上,让她知道了这些平白伤心么?我放心上的,却要被你糟践,还不如我带了她走,就算让她恨我一辈子,也好过被你伤了!何况她只是现在不记得,一旦记起来了,我和她经历过的生死有过的情分,又岂是你能从中『插』足的。”
李随豫闻言,脸上的笑渐渐淡了,眼中也冷了下来。
“说正事吧,你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宋南陵见他如此,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话戳中了他的痛点,心里竟突然升起一线希望,没想到李希夷竟真的会怕千寻想起往事,看来李希夷也不过是个凡人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想到这里,宋南陵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他恢复了惯常的神『色』,道:“事关狩奴案,先前我们有过约定,但现在看来阁下似乎也不准备出手了,就当我白跑一趟吧。谢家也好,阿月也好,都当我未曾同你说起过。”
宋南陵起身要走,却听李随豫淡淡道:“狩奴这个案子,最后击垮的是谢琰,而不是谢家。”
宋南陵闻言又坐了回去,定定看着李随豫道:“怎么说?”
“狩奴游戏背后的主导是襄王赵溶,但他很聪明,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找了个挡箭牌,让谢琰替他出面『操』办这场杀戮,因此世家子弟们都以为谢琰才是那个主导的人。现在事情败『露』,赵溶更会将所有罪责推到谢琰身上去。”
“呵,你以为谢琰会坐以待毙么?生死关头,他岂会不供出赵溶。”
“不错,谢琰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替赵溶背下这个黑锅,除非赵溶给了他别的承诺。”
宋南陵微微皱了眉,道:“何意?”
李随豫道:“若是赵溶有朝一日君临天下,那么谢家自然就是从龙的功臣。用一个嫡长子换取整个缙川谢氏今后百年的地位,是不是笔很好的买卖?”
宋南陵不言语了,李随豫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狩奴案最后确实会拖垮一个谢琰,但若是这把火没能烧到赵溶身上,那么赵溶想保谢氏自然能做到,何况推出谢琰顶罪后,难保世族不会心凉,若他还想拉拢世族势力,那么他对谢氏的补偿必须格外的丰厚。
李随豫接着道:“你不会真以为这群世族子弟年年『操』办杀戮游戏,只是因为贪玩吧?”
“自然不会,这是赵溶编织羽翼的手段,但凡入了这个圈子的,都是他的人。年轻子弟比起老人们更容易亲近,赵溶就是拿着各家的嫡系子弟,让世族不得不站在他一边。”
李随豫却摇了摇头,道:“世族从来都不是被子嗣牵着鼻子走的,就像谢琰,若是谢家看到了更大的好处,同样可以将这个嫡长子抛出去用作东山再起的筹码。”
宋南陵不得不承认,李随豫比他看得更为深远。
“你查到了什么?”宋南陵问道,也终于意识到李随豫并非不愿出手,而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计划。
“京城,有个地下赌坊。”李随豫拿起杯子抿了口梨花白,漫不经心道。
“京中禁赌。”
“所以是个地下赌坊。”
宋南陵却道:“这和狩奴游戏有何关联?”
“就好比赌马,穆靖年间盛行过一段时间,各家热衷养马,每年都要在冬猎的时候赛上一赛,有人做庄让人下注,赌赢家。狩奴好比当年的良驹,各家豢养,冬猎开赛,庄家开盘,每年都能狠狠捞上一笔。”
“赵溶做庄?”
李随豫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南陵,道:“争储是很费银钱的事,不然四殿下也不会请阁下来我梁州行招揽之事了,只不过各家的生财之道不尽相同罢了。”
“好一个生财之道!”宋南陵说着,忽神『色』微妙地看了看李随豫,道:“李兄耳目果然非我燕子坞可比,能探听到如此隐秘之事,怕是李兄来京城不单单是为报父仇吧?”
宋南陵话里又下饵了,李随豫并不上钩,只是不紧不慢地答道:“说隐秘也未必真隐秘,庄家赚钱总要有来路,关起门来同世家子弟赌,来来去去都是自己人的钱。可若是大开钱路,再出个外围的赌盘,取财于民,这门生意可不就活了么?”
宋南陵心中感叹,高裕侯府不愧是商贾出身,这等生财之道也只有李随豫能查到。
话已至此,李随豫言下之意也是有门路了,出手必是重击。宋南陵今日来,要的也是他来兑现承诺。
宋南陵看了眼还留在雅间内的一把琵琶,转头看了看李随豫,有些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倒是李随豫说道:“听说北斋书院那儿出了点事犯在了谢家手上,四殿下竟没让你出手么?”
宋南陵听他提起这一茬,冷冷道:“此事不在你我合作之内吧。”
李随豫淡淡看了他一眼,忽起身走到那琵琶旁抱起,信手调了调弦,道:“昨日有个手下来报,说在京中一处别院里,见到了个记号,像是阿寻留下的。”
宋南陵闻言要开口,却被李随豫微微一抬手止住了,李随豫接着道:“她在向我求救,说明她还活着,赵溶的人不敢把她藏在自己的府上,又时不时地更换关押之所,便是知道有人在找她。赵溶现在也一定很好奇,到底是谁和他过不去。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前,他不会急着灭口。”
李随豫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看着宋南陵。
“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放心。燕子坞的势力若只搜寻达官显贵之家,兴许永远都找不到她。在我,自是不希望看到你捷足先登,但为了阿寻,总想着越多人去找她,便能越早将她脱离危困。至于你说的远走高飞,阿寻不会跟你走的。她的事,我从来做不了主,你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朋友们,这周上榜了,榜单要求2万字,存稿开仓大放送,但好像还不够……希望我别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