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的时候，席默终于想起来这个秘境有数万年的时间没有好好打理过了，所以现在看到的都是这数万年以来自行演变的表象，而不是早期的本质。

席默在脑内重新整理了秘境的地形，甚至计算了地动的可能性，把沉睡山谷的高山抹去那层层叠叠的植被，露出山的本体；丘陵则假设来自平原地壳隆起，所以要压回平原；至于现在那一大片平原则转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和沼泽正好连成一片。

这样换来换去，唯独中间原始森林不变，再在脑海中把新的地形图过一遍后，席默突然激动地在扁舟上站起身。

“我知道了！我知道这怪异感是为什么了！”

“知道什么？”卢小曼正专心驾驶呢，被他这一嗓子吓个激灵，“你别激动，快坐下，别翻出去了！”

“这秘境是商品！”席默听了卢小曼的话慢慢坐下，但目光却落在大橘猫身上，“这是针对特殊顾客的定制品，是个高级货。”

“啊？定制培养的秘境？”

卢小曼茫然地看了席默一眼，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了大橘猫，思路在这一瞬间搭上了线，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大橘猫懒散又得意地摆摆尾巴，“哎呀，原来这就叫作最怕空气突然一下子安静啊～”

“老师！”卢小曼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身上汗毛直立，“这是你们的生意？！”

“你也别激动，好好稳住扁舟！”席默赶紧一巴掌拍在卢小曼肩上，生怕她跳起来。

“我老早就说过的，这里既然曾经有过毕山的门徒门派，那必然也有过我叶家老铺的生意，在当时卖几个高级秘境有什么稀罕？一流大宗门没有高标准的秘境能叫一流？”大橘睨了席默一眼，“想了半天，就只想到这个？”

“当时的毕山剑尊门徒门派也肯定是一流宗门，必然也会有高级秘境，甚至在门派初建的开荒阶段，仙界祖庭就会以贺礼的名义赐下上好的秘境。”席默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没错，好秘境的来源都得找我叶家老铺，我们垄断这一行。”大橘猫越发得意，“想从毕山那小气鬼加穷鬼的家伙手上抠两钱太不容易了，但是他对自己徒子徒孙却是相当大方。”

“专用于剑修的练功道场，为了打磨身体、磨练基本功的需要，会把环境培养得特别恶劣一些，地形复杂不易生存，让人不得不绞尽脑汁学习掌握一切生存技巧，时刻考虑一旦自己处在了不能使用灵力的环境下时要怎样活下来。”席默的手移到卢小曼的脑袋上摸摸她的头，他的目光则越过船舷放眼四周。

“对的，这个危机意识来自于无数次的道魔战争，道修呆在魔修的地界里，灵力用完就只有靠补灵丹来补充，物资一旦断绝就麻烦大了，所以法修最讨厌跨界作战，剑修相对好一点，基本功扎实的话，没了灵力还能凭纯粹的剑技对敌。”

“凭纯粹的剑技对敌？”卢小曼喃喃重复了一遍，“难怪我们打了这么多次架，各人身上的物资渐渐耗尽后，确实只有剑修还有战斗力。可是……”

“可是？”席默和大橘猫一起望着卢小曼，等她的下文。

“如果这是当年某个一流宗门的练功道场的话，那个沉睡山谷怎么解释？”

“那个山谷肯定不是原始的秘境环境，一切生命进入里面都要睡着，这没有任何磨练弟子的意义，这必是在这失控的数万年时间里自行演化的，至于这环境怎么形成的，得把秘境带回去仔细检查才能知道。”

“哦，也就是说，当年的秘境环境不是现在这样子，那当年是什么样儿？”

“当年啊，这是我们的练功道场，曾经是，以后也是。”席默的手摁在卢小曼的脑袋上，轻轻晃了两下。

卢小曼的眼珠子又瞪大了，“这是剑修专用道场？”

“我们的。”席默把这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手指在他和卢小曼之间来回比划。

“我们的？”卢小曼盯着他来回摆动的手指，“我们的？啊！啊！！！我们的！！！！！”

卢小曼又尖叫起来，她终于明白了这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遗产！真正的遗产！”

“嗯，这是遗产！曾经的练功道场不是这样的环境，失控数万年，内部生命自行演化，一样经历了沧海桑田，变成现在这样子实属正常。”

“小师兄怎么发现这是曾经的先辈们用过的练功道场？”

“我不是觉得有种怪异感嘛，我刚才把现在的地形做相反的想象，山地拉平，平地推高，沼泽和湖泊湿地有关，就变成了我熟悉的练功道场的环境，因为地形的排列是有固定顺序的，我这么一倒换顺序就变回来了，但我推来推去发现少了沙漠，不知道现在的哪块绿地是曾经的沙漠。”

“连沙漠都有？”卢小曼啧啧两声，“真是全地形啊。”

“沙漠算什么，若是想要，拿个魔界环境的秘境过来也能做练功道场，但是吧，把魔界秘境连在道修为主的大世界上，环境的巨大差异会消耗秘境的生命力，日常使用和养护也要多费心，所以最便宜省事的做法就是接叶家堂的任务，去魔界厮杀。”大橘猫歪歪头，可爱萌的毛脸上露出了商人推销商品的通用表情，“想要这样的秘境吗？这能节省你们长途跋涉的成本哦，因为环境是可控的，所以一旦感觉自己吃不消了就能立刻退出，安全性大大提高，死亡率大大降低。”

“用不起，用不起。”两小孩想都不想，纷纷摇头。

“我们还是继续说这个秘境吧？中间地带的那片原始森林也是后来形成的？不是曾经就有的？”卢小曼一接受了这是先辈们用过的秘境这一事实，她的脑筋就动起来了。

“森林有可能是后来形成的，但是中间那块地带却是一直都有的，这个秘境之所以高级，就高级在那一点了。”大橘猫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来摆去，“这可不是一般的练功道场，还有别的用处。”

“那块地带有什么啊？”卢小曼自然是一头雾水。

“我们已知的这个秘境发生空间崩塌的地方，除了集中在秘境边缘以外，就是这中间地带有空间异常，对吧？”席默耐心讲解。

“对呀。”

“边缘和中间，两不相挨的地方，怎么会几乎同时发生空间崩塌和异常？”

“不知道。”卢小曼很老实地摇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因为这个小世界是一个界中界，非常罕有的类型。”

“啊？”卢小曼努力想象了一下，“意思是，那个原始森林所在的地带，其实还有一个小世界？”

“嗯，界中界是自然生成的，但怎么生成的不知道，至今无法人工培养。”大橘猫突然感慨起来，“我们吃这行饭的其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天啊！”卢小曼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摸出水瓶喝了两口，“我先理一理！这个小世界已经确认为是曾经的毕山剑尊门徒门派用过的练功道场，是我们顺理成章接手的遗产，而且寻天宗有毕山像在手，也是遗产继承方。”

“嗯，对。”大橘猫点头，这个继承权的归属，它是权威的裁判。

“然后，这个小世界是一个界中界，如果当时的大灾难发生后还有活口存活，那么这个界中界很可能保留着门派的重要遗产。”

“也可能在历史上无数次的秘境现身的过程中陆续被人拿走了。”席默插了一句嘴。

“有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高，如果有史料或实物流出，大勤秘境就不会是最低等的公开秘境，肯定会因巨大的历史价值被各大宗门争相夺取，至少也要牢牢掌握在十大一流宗门的手上，不容许其他人置喙。”卢小曼舔了舔嘴角，“嗯，问天阁也要算上，这帮神棍的演算能力还是蛮强的。”

“也对。”席默摩挲着下巴，顺着卢小曼的思路展开联想，“如果老早就有史料流出，肯定会有只言片语成为修士间口口相传的故事或历史秘闻，绝不会是现在这种根本无人提及的情况，给人感觉就是如今的人根本不知道前辈们的事，不知道这个风鸣界曾经有过辉煌时代。”

“旧的文明终结了，新的文明发展成了瘸腿。”卢小曼咧了咧嘴。

“给乐纶发信，让他们调集人手赶去与我们会合，我们要进入这个界中界，他们要替我们打掩护。”席默说着摸出纸笔准备写信。

“还有，你俩现在要做好准备，界中界，这个隐藏起来的小空间往往有个特别用处，通常是用来保管对一个门派来说最有意义的东西，常见的就是坟冢。”大橘猫及时提醒，“如果这个门派在大灾难来临时没有直接完蛋，有人存活逃入秘境苟延残喘，那么可想而知，在这数万年没有打开过的界中界里面会是怎样的景象。”

“满地骸骨？！”席默脸色一僵。

“不止。”卢小曼的脸色更难看，“界中界应该类似于密闭空间，尸体腐烂产生的有毒气体挥发不掉，而大量尸体腐烂产生的有毒气体封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数万年，然后有朝一日被打开了……呕！”

席默捂住了嘴，卢小曼描述的场面太逼真，让他也忍不住地开始反胃。

“反正你俩尽你们的想象力做好最坏打算，没人知道那个界中界里面是什么情景，有备无患。”大橘猫也不愿意去想像和预测那会是什么场景，到时候看到就知道了。

“行，在进界中界之前，先背好氧气瓶。”卢小曼能想到的准备也就是这个了，“反正里面不可能再打起来了，要打都在外面打。对了，小师兄，跟乐纶师兄说一声，要是大营地外面的那么多散修也想凑热闹的话，一块儿带上，人越多越好，我们才好被人群冲散，趁乱消失一小会儿。”

“好。”

席默给乐纶写了信，问他那片原始森林外面有没有适合做会合地点的地标，然后同样用三阶快递符发出去。

乐纶收信后很快回复，画了一个原始森林周边地形的草图，标上了一处平地，讲好大营地那边先派人过去再搭个营地。

席默立刻回信，要乐纶尽量把大营地外面的散修也一块儿带上，人多好办事。

乐纶没明白人多好办事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照办了，消息在散修当中传开后，很多人响应，太多人想去别处看看了，进来秘境这么多天，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没有生死厮杀过就感觉好像白进来一场似的，现在有了一场寻天宗弟子为后盾的探险，自然要去瞧个热闹。

外营和内营也很多人想去，尤其外营的人，都是附属门派和家族子弟，他们都想着不能白进来一次，总得带点成绩回去好交待。

于是一番踊跃报名后，内营只留下了以伤员为主的看家人口，给他们留了足够打一场阵地战的攻防符箓，以防大营空虚被人强抢，其余的人全部由乐纶收进法屋带走。

被分别收进数个法屋的修士们在蒙圈之后醒过神来，一个个全都恍然大悟，自以为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寻天宗修士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资源，敢情这是带了不少装满了物资的法屋闯秘境啊。

寻天宗太有钱了吧！

飞梭速度快，乐纶他们带着人手先赶去了原始森林，准备在会合地点建个新大营，可当看到森林出现在视野内后就傻眼了。

大概是地动造成了地面坍塌，围着原始森林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水色正常但是恶臭无比，半空中的飞梭内，三人差点作呕，简直不能呼吸，赶紧掉头，来来回回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了个位于上风处又有平地的地方降落，然后赶紧绘制新的地图，用快递符发给卢小曼和席默。

两人一猫默默看完，卢小曼重新调整扁舟的飞行方向，大橘猫甩甩尾巴，淡淡地开口。

“挺好的，气味散出来了。”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