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汉那天晚上玩斗地主斗到凌晨，结果手气越来越差。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了先前的斗志昂扬。他不断地唉声叹气，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他娘的什么烂手？这是什么牌？

谢广汉把扑克合拢又散开，散开又合拢，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他无精打采地催促着：“你们快点出牌，快点打，把我面前的这五块钱赢走就散场。”

王国启打着哈欠，发着闷气的笑，温和地怼他：“这不是你要来的吗？我可以继续啊，反正我明天不上工，明天休息。”

“大冬天的，谁还在外面干活？就你王国启，像个轱辘一样，不停地转，只知道捞钱。”谢广汉说。

“是呀是呀，钱是赚不完的，你好歹要留点我们去赚呀。就你们家大发了，我们还不得眼红死。你说对不对，启哥？”另一位随声附和着说。

昏暗的橘色灯泡照着睡眼惺忪的三人，炉子里的炭火似灭非灭，一些火星子在烧焦的碳木上闪耀。龚少梅早就撑不住去里屋睡觉了，临走的时候嘱咐王国启不打的时候关好店铺的门。

“国启，佘包长沙烟给我，记在帐上。”谢广汉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有些脑短路，急需尼古丁来振奋下身体里的细胞。王国启起身去柜台那里给他拿了一包硬壳长沙。

整个棋牌室仿佛笼罩在一片烟云之下，三人继续打得火热，叫喊声、骂声、笑声交织在一起，一直打到天蒙蒙亮，店铺门外有村民走过的脚步声。

谢广汉输得一毛不剩，他打着哈欠，眼睛不停地眨。摸摸口袋，只有一包空瘪的烟盒。两百块钱的本全部打了水漂。他顶着凌乱的头发，想起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决定去女儿家转转。说不定丽红念在父女的份上给个几百的零花钱呢！

路上，谢广汉碰到李建国去村委上班，他老早听说过李建国和吴银花的丑事，忍不住想戏谑几句，过过嘴瘾。他靠近李建国，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村长，忙着呢？”

李建国狐疑地看着谢广汉，知道他是个刺头，身子向后仰：“你想干什么？”谢广汉似笑非笑地说：“村长紧张什么呢，我只是想问问，家花和野花有什么区别呢？我光棍了这么多年，村长也给我分配一朵花呗！”

李建国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瞧你说的话，像嘴边没长毛一样，什么家花野花？想要花，自己采去！我现在有事，没时间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谢广汉自讨了个没趣，肩膀向上一耸，转身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向丽红家走去。丽红家跟谢广汉家隔得不算太远，其实就是挨着，走个十来分钟，差不多就就到了。

谢广汉在院子门口摘了一朵乌红的腊梅，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散发出一股清冽的香。他的倦意瞬间消失了一半，自言自语地说：“这花不错！”

田健健先看到了岳父，赶忙叫了一声，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谢广汉摇摇头，故意生气地说：“你们这么久不过去看我，我来看看你们，怎么着不欢迎吗？”

“哪有的事？我给您倒杯茶水暖和一下，您先坐会儿，丽红在厨房做早餐，正好您跟我门一块吃。”田健健一边说，一边去给谢广汉倒水。

谢广汉对这个女婿还是相当满意的，堂堂一个大学生，眉清目秀，踏实肯干，跟着他堂姐柳如花应该挣了不少的钱。洗衣机、电视、电话都进了家门，丽红跟着他想必过着清福。

谢广汉无意间还瞥见堂屋一角放了一台台式电脑，以前没见过这种物品，还以为是电视。他好奇地问：“健健，你们家电视机怎么越买越小了？”

“爸，这不是电视机，这是电脑。前几天，健健才从城里面买回来的。这东西可厉害了，据说比人脑算得还快。”丽红从厨房里端着饭菜出来了，“爸，您怎么过来了？”

谢广汉抬头看了丽红一眼，又埋头摸着这个神奇的物品，塑料外壳，金属的主机箱。谢广汉的嘴里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

“现在还没联网，等过几天我去办个网络。您就能在电脑上打扑克了。”田健健一边刷牙，一边扭过头，嘴里含着泡沫，得意地说。

“啥？还能打牌？”谢广汉轻轻地拍拍台式电脑，感叹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感觉自己真成老古董，跟不上形式的变化，“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本事。这个时代真好啊！”

“爸，过两年我给你买一部手机，可以拿在手上随意走动的那种，现在城里很多人玩那种玩意，可方便了。”田健健刷完牙，洗了一把脸。

丽红摆好碗筷，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她看了一眼乐不可支的谢广汉，对着田健健说：“你可别惯坏了我爸，他这人心大着呢！你给了他星星，他还会要月亮。”

谢广汉抿了抿嘴，瞪着丽红，生气地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呀？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呢？”

田健健顾不上吃饭，商贸公司的老总今天结婚，他答应早一点过去帮忙。他只拿了一个馒头，匆匆忙忙出了门。

谢广汉不等大家就位，拿起筷子只顾着自己吃。田兰兰伸了一个懒腰从房间出来，慵懒地说：“叔叔来了呀！”谢广汉没理她，继续闷着头吃饭。田兰兰感觉自讨没趣，也坐在位子上开始吃饭。

田兰兰像个孩子似的，把自己喜欢吃的一盘子肉全部倒到碗里，堆成了小山。谢广汉看不过去，生气地把空空的盘子就势一拉，“哐当”一声响落在了桌上。

“哇——”田兰兰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叔叔是坏人，叔叔是坏人！”丽红哄了好半天，才让田兰兰止住哭。

谢广汉不依不挠，责怪丽红太过迁就别人。“都是你惯着的，那么多倒在自己碗里吃得完吗？我们吃什么呢？光喝白粥么？”

“你干嘛跟她置气，她现在没长大，你也没长大？”丽红反驳谢广汉。

吃完饭以后，谢广汉坐在沙发上眯着眼，迟迟不说走，他等着女儿自己把钱送到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