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大娘似乎被些什么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听闻，曾曦每次去看你们都会给你们带很多东西。而你们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曾曦在曾玲家过得非常不好，为什么不让他们和离？是因为曾曦从曾玲家带来的东西能让你们过得更好，更轻松些吗？”

秦颖逸垂着眸不停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见安静了许久也没人说话。这才抬起头来，入眼便都是曾大娘满是受伤悲切的表情。

“大人，”曾大娘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听上去却比刚才清晰多了“我丈夫去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的确不易。但我从未想过让曦儿，或者是倩儿受这样的苦给我自己带来些什么好处。真的，我这辈子就没想过。一次都没有。”

曾大娘不停的摆着手，脸上表情坚决的说道：“曦儿拿来的钱我一分没花，都放着呢。他说这些钱留着给倩儿置办嫁妆，我没让。倩儿的嫁妆都是起早贪黑上山采菌子野菜卖来的钱攒出来的。是，我现在是把倩儿的嫁妆卖了去救曦儿，是我对不起倩儿，我知道。倩儿现在被婆家退婚了，都是因为我的错。”

“娘你别这么说。”

“可是大人，我劝过啊。我劝过曦儿让他休了玲儿，你说你不忍心。好，那和离总成了吧。再不济，就让玲儿把曦儿休了，我也认了。只要我儿子不再遭这份罪，我这老脸有什么可值得端着的？可是他不听啊。我那傻儿子不听啊。”

说到这里，曾大娘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哭着哭着，又猛的收起了眼泪，憋着一口气说道：“那傻孩子念着，他就念着玲儿小时候救过他。他自己，他...他自己心里头也都装着玲儿，所以他不愿意。不愿放弃与玲儿的姻缘。他总想着，有一天玲儿会变好的。可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秦颖逸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呆愣，她没想过刚才还畏畏缩缩说几句就想跪下的妇女竟然会突然这么认真的瞪着自己说话。自己刚才是说得太过分了吗？

秦颖逸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是吧。自己刚才应该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她才会伤心成这样。

“对不起。是我说了些过分的话。”说完，秦颖逸垂下眼帘，安静的等她宣泄完。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颖逸的脑子快要爆炸时，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抬头，看着双眼红肿的曾大娘，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似乎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哭过。

“民妇失礼了。”

“你刚才说，曾曦不愿与曾玲和离，是因为曾曦想报答曾玲的救命之恩，以及曾曦心里本就有曾玲？”

“是的。曦儿七岁的时候被大火烧过，烧得很严重，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也还是不够钱救曦儿。是玲儿带着钱和大夫来家里给曦儿看病，这才救了曦儿一命。不然曦儿早就没了。”

“哥哥从小就愿意跟玲儿姐玩，玲儿姐虽然脾气坏还经常欺负哥哥，但哥哥就愿意跟着她。曾伯伯上门说亲时，哥哥高兴得平日里苍白的脸上跟喝过酒似的。”

闻言，秦颖逸感觉之前一直有什么连不上的线索突然就连上了。原来如此，原来曾曦不愿将曾玲对自己做的事说出来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自尊，而是因为他爱曾玲。所以他舍不得。

这都是些什么事。现在想来，曾曦之所以会失控，除开奸夫是自己的准妹夫外，还因为自己的爱始终得不到回应，极度痛苦之际才动的手吧。

“为何会失火？”

“啊？”

“我说，之前的那场大火因何而起？”

“这....”

曾大娘想了想道：“官府说，是因为家里没人，孩子顽皮不小心把草垛点着了。这才起的大火。”

“那天的天气如何？”

“啊？天气？”曾大娘低着头想了想道：“我记得那时是春天，那天我记得是个阴天。风挺大的。所以火烧得也旺。”

“这样啊。曾曦从小就是这般安静的性子？”

“是啊。打出生后就这样，连哭闹也比别人家的孩子少很多。”

秦颖逸点着头。想了一会又问道：“既然曾玲对曾曦的态度如此恶劣，为何曾万寿当初会上门跟你说这门婚事？”

“说曦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人老实，性子好。把玲儿嫁给他也放心。”

“没说是曾玲自己愿意的？”

“没有。我们当时都以为，亲家能来是玲儿自己的意思。毕竟亲家只有这一个孩子，选的夫婿自然是她自己喜欢的。”

“这样啊。”说着，秦颖逸余光刚好看见了曾倩儿，于是问道：“倩儿，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大人请讲。”

“你的未婚的夫婿，是个怎么的人？”

曾倩儿一愣，看了看曾大娘，在感受到娘亲握住自己的手的力度后，曾倩儿柔声说道：“阿财是个很好的人。村子里孩子基本上都比我要大一些。所以不怎么爱跟我玩，只有阿财愿意一直陪着我玩。”

“可有欺负过你？”

“没有，”曾倩儿摇着头急忙说道：“阿财是个很温柔的人，对谁都很和气。从来都不跟人争吵。我们在一起时，他更是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是嘛。那你觉得，他为何要跟你退婚？”

曾倩儿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他爹也死得早。大娘本就不喜欢我，之前定下的婚姻，是阿财跟大娘闹了好久才同意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阿财也争不过大娘吧。退了也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在娘的身边服侍娘了。”

“傻孩子，净胡说。娘对不起你，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婆家的。等娘去了，你也好有人照顾。一个女孩子家，你以后可怎么过。”

秦颖逸别开脸，不再看她们的互动，想了想还有什么没问的，确定没什么要问了之后便让安玲珑安排别的车子送她们回去了。

“你怎么看？”

“看什么，先把那个阿财带回来再说吧。”秦颖逸这边对安玲珑说道。

“我这就去安排。”

“去吧。”

若是曾玲没死，这个案子，自己最想问的就是她本人。毕竟所有事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围绕她开始的。

“大人在想什么？”

“在想曾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曾开枝站在她身旁，轻声道：“年纪尚幼就知道救死扶伤，本性应该不坏。”

“火是她放的，而且她就只有曾曦这一个玩伴。救他是必然的。”

“大人何出此言啊？”

“曾曦七岁被火烧伤，曾曦要比曾倩儿大上六岁。将未满一岁的孩子交给另一个孩子肯定是危险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家里失火伤的只有曾曦，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人。既然他从小就是个安静懂事的性子，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像玩火这种事他就不会做。

“曾万寿夫妇常年不在家，曾玲只有曾曦一个玩伴。想来那天就是去找他玩的，不管是由于什么缘故，她把草垛点着了，而后因为害怕就跑走了。至于为什么不会是别的孩子到曾曦家里放火，那是因为只有为数不多的孩子会跟他玩在一起。而这些孩子里面，据调查，都不是会扔下曾曦一个人在失火现场的人。所以只能是只能是曾玲了。”说着，秦颖逸侧过头看着一脸笑容的曾开枝道：“明知故问。”

“大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