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看透了世间沧桑的凉薄和荒凉。

那眼底的荒凉，似乎比这无尽的荒漠，更让人觉得可怕和绝望。

付梓衣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凉，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付梓衣惊讶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泪水，又看着远处站着的人，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那人依旧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她与这周围的黄沙并没有半点区别。

付梓衣却丝毫不以为意，痴痴地看着他笑了，笑着说：“我还记得你……我……”她这样说着，似乎那些回忆便受了召唤一样，各种与他有关的前尘往事不停地涌上心头。

她的泪水流的更多了，她继续望着他，说道：“十年了，你还是跟当初一样的模样，我却已经显得老了……”

付梓衣说完，不知道是在耐心地等着，还是要仔细地看他的模样，所以顾不上说话。

漫天的黄沙在这一方干净静谧的圈子外环绕着，颜色深浅不一，纱雾时不时的变换着形态，像是裹挟着许多许多的灵魂，犹如梦境一般。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终于那个人说话了，清悦的声音犹如天籁。似乎只是让人听见，便能抚平人心里面的焦躁和伤痛似的。可是说出的话，却苍凉无比：

“亿万年沧海桑田，人生一世，不过须臾之间。”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平静且柔和。却像是穿透了整个世界一般，似有回声，又似在她的耳边低语。付梓衣毫不怀疑，无论她在哪里，离他有多远，听见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因为他的声音，好像均匀地散在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付梓衣望着他，眼中同样苍凉，可是不同于那个人眼中的凉薄，她眼中满是生离死别的疲惫。她悲伤的说：

“你曾经答应过我，会陪我一辈子的……”

她这次没有等他回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慌急地改口说道：“不……不需要你陪着我，只要你好好的，没有消失，让我知道，你在某处存在着就好……”

她凄惨地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这诡异的环境，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我想起来了，我叫付梓衣，你叫赵瑾瑜……我……已经死了吗？”

又是一阵安静。那人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付梓衣，过了许久，才说道：“没有。”

付梓衣此刻对于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并不关心。她心中对赵瑾瑜的思念翻涌。从前想过能与他再见的所有场面。唯独没有想到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赵瑾瑜变了。不止是多了眉间那一点朱砂似的伤口，而且整个人长相虽然没变，气质却天差地别。远的让人难以接近，不可冒犯。

付梓衣看着她日思夜想的这张脸，却连接近他的脚步都没有勇气迈出去，连一只堵在嘴边，想要说出来的请求——“可以让我抱你一下吗？”这句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