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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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细水浮花
从条门到对面的另一道条门。
站在这里望,似乎也就是几十步的样子。
可配着左右尚不满丈的宽窄,这廊便显得生生长出了一倍有余。
近午时分,天气难得暖烘烘的,明明外间一片敞亮,阳光也漫窗透进来了,却像一下子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越到眼前越是黯淡,徒然只剩几缕缭烟般飘絮的影子。
四下里是那种进了潮气的阴冷。
踏着金砖,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轻微的碎响也变得聒耳震心。
侧旁那一溜紧闭的门内暗漆漆的,活像是一间间锁人的监号。
养心殿也算是常进常出的了,这地方却从未来过。
那小秦公公真的就在这里?
慕婉婷走着走着,心下暗暗生出些怯来,可纵然犹豫生疑,还是没敢开口问,仍是这么默声向前走。
好在没多久,引路的内侍便停了下来,先在门上敲了两下,再轻缓地推开,便朝里面比手相请。
她颔了下首,抬步进去。
甫一入内,便觉浓重的檀香气扑面而来,冲得人呼吸一滞。
她虽是个风雅的人,但只限于琴棋书画之道,并不怎么习惯熏香气,尤其还是这般醇厚的味道,闻着未免有些不适。
原先每次在寝阁那里相见,却从没见用过这种香,现下这却是怎么了?
正暗自纳罕,对面的人早已伏在地上叩拜了。
“劳动晋王妃殿下亲来探视,奴婢失仪未迎,还请殿下恕罪。”
慕婉婷原来并没在意来瞧她是逾制之行,更没想到她一见面就大礼请罪,这时不由微怔了下,正要掩鼻的手一顿,赶忙上去搀扶。
“快起来,说起来都是相熟的,不必这么着。”
她并不以主上自居,只以私交相论,意思便再明显不过。
满以为凭这话,气氛便缓下来了,不想对方只是嘴上称谢,却没有顺势应承的意思,伏在地上行足了礼,才站起身来。
这样子表面上是恭敬,实则却是隔心疏远,着实跟原来有点不大一样。
慕婉婷略感尴尬,只得讪讪地撤回了手。
但看她低首垂眉的样子,心想莫不是有谁在前面叮嘱过,叫她仔细着说话,所以才这般模样?
稍一思忖,便觉定然是如此,虽有些失望,心下却也释然了,见她相请上座,也没多言,走过去坐了,而后朝下首那把椅子指了指,示意她不必如此拘礼。
“上次我来时你还没醒,这几日心下也是不安定,唉……原先只是临走想再说几句话,哪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好,这么就起身当真不碍么?”
萧曼在椅上欠身一躬:“其实奴婢早前便有个晕症,偏巧那几日宫里琐事也多,没怎么歇得安稳,当时看了一眼天光,不知怎么就昏了神,说起来都是奴婢自己的不是,却叫殿下挂心了,实在愧不敢当。”
略顿了下,又嫣眸浅笑道:“无非就是个寒邪入体的症,用药歇了这几日已好得多了,方才虞院使也来瞧了脉,也是这般说,左右没什么大碍,殿下千金之躯,切莫再为奴婢这样的人忧心伤神。”
她说这话时,眉宇间全然没有往日的沉稳干练,眸色淡婉,目含秋水,活脱脱竟是一副女儿家的娇柔之态。
慕婉婷只看得怔愣不已,后面那一多半都没听在耳中,出神盯着她,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若是不穿这身衣衫,恍然就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温婉少女。
然而再看几眼,她那副神色又慢慢隐去,低眉正色,恢复了原来的谨饬样子,刚才的娇憨之态成了过眼烟云,一点影子都瞧不出了。
莫非是看花了眼?
又或者是她本来就生着一副俊俏的好相貌,和颜悦色时便尤显得中看,不由自主就瞧岔了。
她面上微窘,心说自己没来由的竟连这也能看错了,也不知心里究竟在琢磨什么。
暗叹了口气,似乎全没在意对方刚才的话仍没有多少知近的意思,也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寒邪入体终究可大可小,又赶上这时节,索性还是多歇养几日的好。我今日原想只自己来的,临动身时,太皇太后娘娘又忽然来传,这才跟虞院使一同,还望你不要介怀。”
以她的身份,这种事情原不必解说,现下开了口,便是推心置腹的意思。
慕婉婷一边说,一边继续望着,却发现她明明也正望过来,眼中竟全无波澜,连那副倾听之态都显得漠然。
这便不是听命于人,有意无意的事儿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怪异,甚至有点让人心中生寒。
“殿下这么说,便叫奴婢惶恐了,既是太皇太后娘娘吩咐,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敢介怀?”
萧曼果然面色惶然起来,索性不敢坐了似的站起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先说了声“殿下恕罪”,便走去书案那边,像要拿什么东西。
慕婉婷也自好奇,可等她一转身,登时便愣住了。
只见她青色袍服的臀股间有一片掌心大的湿迹,竟泛着殷殷的红,已经从里面浸透了。
那是什么?
她只觉脑中一凛,耳畔“嗡嗡”直响,眼前不觉有些恍惚,那片湿迹却愈发的殷红刺目。
这种事若没实据万万不能瞎猜,可若不是那个,还能有旁的解释么?
想起方才她蓦然露出的女子情态,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该不会她是被逼无奈,才委身在这里的吧?
心下正转着念头,萧曼已转了回来,手上还捧了只不大的锦盒。
“殿下容禀,前次在坤宁宫,见慈躬仍有些小恙,正好与虞院使商议配一剂药,给太皇太后娘娘调理身子,前些日子刚齐备却又耽搁了,这时才想起来,便劳烦殿下转交与虞院使。”
“你……你……”
慕婉婷怔怔地接在手里,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忽然心头一悸,无数涌到嘴边的话都堵在了喉间,随口应了两声,便赶忙转身去了。
到门外逃也似的走出老远才站定下来,胸口起伏,擂鼓般的心跳怎么也停不下来,连手也是颤的。
隔了好半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垂向那只锦盒,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抬手就将盖子揭了开来。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冷凛地响起:“殿下怎么挨在这儿,莫非身子不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