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寂寂无声，四面墙壁阴森森的。一阵秋风穿过巴掌大的窗户，桌子上油灯的火焰摇曳，一不心就要熄灭。凉意躲进了衣袖，二人相对而坐。盛北辰提笔抖腕，在空白的纸上龙飞凤舞一番，神色安逸。

见国君兴致正浓，风来得急，即墨玉衡急忙掩住灯芯，慢慢拿开手。不知不觉已至深夜，他稍感困倦，睡意如潮水般涌来，揉了揉前额，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

此次微服出宫，扔下议事房的那些奏折，虽然来了刑狱府，但是盛北辰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心。皇宫虽大，束缚人心；名为牢房，惬意自在。

盛北辰写得胳膊有些酸了，轻轻放下笔，扬起下巴，斜睨那个人一眼，察觉到了他的疲劳。她扭一扭脖子，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平和地：“既然困了，你就去睡。”嘴边浮起的笑容很明媚。

体贴的话语入耳，即墨玉衡凝视着她装满笑意的眼睛，好像有缕缕阳光洒在了心间，一股暖流在身体内横冲直撞。他顿了一下，柳叶眉微微上扬，镇定地问：“那您呢？”

听到此人的问题，盛北辰并没有立即作声，神色庄严，只是拿起那张纸，埋头欣赏自己写的字。墨迹还未干透，一个个黑色的大字遒劲有力，她心满意足，淡然回应：“孤失眠，睡不着。”

油灯的光照亮了她的轮廓，每一个表情都映入自己的眼帘。即墨玉衡急忙把目光转移到了她身后的墙面上，冷冷地挤出几个字：“我还不困。”似乎对这个人存有了特殊的感觉。

讲话的人明显是在嘴硬，牛脾气就是固执。她心翼翼地把纸张平放在桌面，抬起眼眸正视着他，郑重无比地开口：“难道想孤陪你睡？”把玩笑话得如此正经，是国君的风格。

从她口中出来的言语很难懂，分辨不出是戏言，还是真话。他瞬间哑然，耳根冒出了热气，眉峰聚敛，冲口答道：“不用。王上，您去休息，我来守着您。”

听到他坚决的语气，盛北辰不由一怔，他的面孔看似冷若冰霜，其实透露着对人的关怀。她满心欢喜，却不敢轻易流露出来，厉声道：“好了，别啰嗦，你去歇息，这是孤的旨意！”犀利的眼神射向对面的人。

见她板着脸，貌似有一丝不悦，即墨玉衡应声：“喏！”他站起来走到了木板床边，乖乖躺下，面朝墙壁内侧。

忽然间，怪异的声响传来，盛北辰拧紧眉毛，竖起耳朵倾听，好像有人在打斗。她当即一口吹灭了油灯，几步就跨到了床边，挨近着那个人躺下，望着黑漆漆的上空，屏住呼吸。

灯熄，眼前黑乎乎的，狭窄的木板床显得很拥挤，即墨玉衡裹着被子，能够感受到被子的一角被压住了。“王上，被子给您盖！”

她毫不迟疑地翻转身子，提起一条胳膊，顺势勾住他的腰，合上双目，呢喃：“安静点，别话，有人来了。”忧心忡忡，危险在逼近。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飘到了空气中，是从南边的牢房发出的，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清晰，即墨玉衡心中一惊，皱起眉头，轻声念出：“好像有什么动静。王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叫声消失了，反而让自己更加惴惴不安。

黑暗包围了二人，盛北辰把他的纤腰搂得更紧，倒吸一口凉气，嘴唇靠近他耳朵，声嘀咕：“想死吗？不准话。”警告的口吻。

她听得很清楚，快慢不一的脚步声，正往这里靠近，应该有十个人左右。

刑狱府的牢房分为南北两部分，中间相隔不远，南边的牢房又分为重犯牢房和普通犯人牢房，而北边的牢房是用来关押嫌疑人的，主要是扣留证据不足的犯人。

一群黑衣人拿着火把踏入了北边的范围，凶神恶煞，其中一个人提出建议：“大哥，没必要向前走了，北边的牢房好像空着。该杀的人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我们要赶紧走。要是毛烟姿回来了，那就不好脱身了。”

为首之人杀气腾腾，手提着大刀，刀尖上沾着鲜血，一滴滴掉到了地面，袖子都被染得通红，低沉的嗓音：“你得对，此地不宜久留。兄弟们，我们回破庙和教主会合。”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蹦出一个字：“是。”

所有的黑衣人疾步走开，地面铺满了血迹。

牢房一片岑寂，实际上，二人所在的这间是最靠近南边的牢房。腰部被锁住，压根动不了，即墨玉衡焦急地问：“王上，他们刚才的话，您都听到了吗？”

盛北辰拿掉手，忙不迭地从床上起身，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过去点起了油灯，牢房敞亮起来。她冥思苦想，猜测这些人的来意，对着床的方向，高声叮嘱：“你在这里等毛烟姿和辅回来，孤出去看看。”

他一把掀开被子，鞋跟都顾不上拔好，就奔到了国君的面前。“不行，我和您一起去。”沉着脸，誓不退让，下定决心要跟去。

盛北辰反复思忖，自己想象得出牢房外面的场景，应该惨不忍睹，让这个人看到，估计会做噩梦的。她扬了扬手，故作轻松，漫不经心地讲出来：“不用了，孤改主意了。我们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等二人回来。”

两盏灯笼高挂在府衙前，门口威武的石狮子栩栩如生。二人坐在刑狱府大门口的台阶上，都沉默不语，完全是在吹凉风。

身子冻得僵硬，毛烟姿哈了几口气，搓一搓手掌，膝盖发抖。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愁眉苦脸，在心中埋怨：我为什么要陪这个草包王爷在门口挨冻呢？呐，我好歹是将军的女儿，就不能对我有点同情心吗？

此时的自己很是激动，能和仙女近距离接触，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在今生得到了回报。盛辅踌躇了良久，嘴唇颤了颤，紧张不安，悄悄转过上半身，冷不丁地问她：“烟姿，你第一次见到本王是什么感觉？”赏遍百花，依旧是坐怀不乱。

刚才在发愣，自己根本不想搭理旁边的人，满腔气愤。她挪过头，故意装聋，笑着：“王爷，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您刚才什么？”

场面有点尴尬，盛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的，实在无法重复一遍，只好仰哈哈大笑，继而看着她，淡定地回答：“没什么。”

毛烟姿的手脚冰凉，脸蛋红扑扑的，站起来蹦了几下。“冷了，我们出来有一阵子了，是时候回去了。”

他艰难地站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