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春芳那头便不太顺利。凌晨三点的天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启明星似亮片般贴在黑纱上，谢春芳起了个大早，摸黑去了车站。结果来得太早，在晨露中站了三四个小时才挨到车站开门，做了最早去省城的大巴。

谢春芳平日里只懂摸麻将桌上的东南西北，哪里能分得清医院在哪个东南西北方呢？好在谢春芳也不是个蠢的，随手招了辆的士坐上，的哥见谢春芳一嘴的乡土音，试探的用了句方言探听谢春芳的虚实，果然谢春芳是一句不懂，的哥心里有了底，拉着谢春芳在省城里转了小半圈，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收走了谢春芳一千多块的车费，把谢春芳往医院门口一丢，扬长而去。

得，昨天卖一手镯得的五千块钱，现如今剩的连个戒指都买不起了，不过好在总算是找到了刘姐口中所说的省立肿瘤医院，也是不辜负自己这一翻折腾。

找了个护士，直奔胸科而去。见走廊果然如刘姐所言，塞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心慌了一天的谢春芳总算安下心来，找了个位置，静静的等着医托的出现。

时钟滴滴答答走了两圈，谢春芳身旁的人又换了几波。不知是哪位仙人打翻了颜料，将湛蓝无比的天空染得五颜六色的。连云朵都带了醉颜。

谢春芳渐渐的坐不住，开始面露急色，焦错彷徨的往四处张望：“这刘姐平时就喜欢嚼舌根子，该不会又是她现编的故事吧？可偏偏又名有姓，还是自个认识的人，若是瞎编也忒巧了些，可若是真的，咋自个在这坐一下午了也没见个鬼祟人影。”

谢春芳忍不住起身踱步，四处张扬，心里正担心今晚的住宿问题时突然有双手将自己扯住：“这位婶子是来看病的吧？有没有预约，我瞧你瞎坐一下午了！”

“啥叫预约呀姑娘！我都还没进城看过病，要不是这次实在痛得厉害，我也不会往医院跑了！”谢春芳心里暗喜，面上却装作无助的样子。

“我瞧婶子在那坐了一下午，还当是我们医院的熟客呢！早知道婶子不熟，我也能早点过来帮您不是。”短发护士和蔼可亲的笑着，一遍挽住谢春芳的手，便要将她拉走。

原来这医托选人也是有标准的。年青时尚的不要，戴眼镜有文化的不要，安静沉稳的不要，专挑那些穿得土里土气，面上多是焦虑情绪的人，这样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容易上当受骗。而且就算最后被骗了，多半也是不愿惹事的性格，报警几率几乎为零。

先前这医托也不是没注意过谢春芳，瞧她面上一片平缓，还以为是这的常客，原来只是个不懂何处挂号的土包子。

短发护士又试探了两句，见谢春芳果然一脸懵懵，心下大安，张嘴便是忽悠：“婶子，你看病得预约，您没预约恐怕今天是看不了病了！”

“啊？我今天3点就从家里出发了，又是坐大巴，又是打的，花了我好几千块钱了，这要是今天看不上可咋整呀！”谢春芳学着戏里所演的乡巴佬一般，拍腿叹息着。

“哎呀！婶子，你不是我们这本地的啊！”

“当然不是了，要是的话，我还那么早起来折腾干嘛？”

“那太好了！”短发护士兴高采烈的看着谢春芳。

“姑娘，这有啥好啊？”

短发护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异，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新主意：“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医院现在就针对你们这些外乡的患者，解决看病难题，专门开通了绿色通道，不用排队预约，就可以享受专家号待遇。”

“真的啊！姑娘，这可真是太好了！那我现在要干嘛吗？”

“婶子，你啊什么都不用做，跟在我后面走就行！”

“走去哪？”

“带你去看专家号。”

“真的？这可太感谢姑娘你了！”谢春芳喜上眉梢，嘴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守株待兔了一天，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谢春芳扯着短发护士，急急的往楼梯下冲去，短发护士见谢春芳与别个受骗患者表现不一，心里生疑，怕谢春芳是警局派来的鱼饵，赶忙的停住了脚。

“咋了姑娘？快些领我去看专家号，我还得赶回家呢一会！”

“婶子，都这么晚了你还得回去啊？”

“不然我住哪啊？我在城里又没个亲戚。再来一趟可是折腾不起了，要是今天看不上病的话，合该我命如此了。”

“不知道婶子来这是看什么病。”

谢春芳也照着刘姐的故事照般，指着胸部就喊疼。

短发护士见谢春芳一举一动都带着浓浓的土味，心里安稳的不少，心想着，天也晚了，倒不如就做了这单下班，反正要是警局来查也不怕，医院的保安里有自己的人，见着警察了自然会通风报信。如今风平浪静，许是自己多虑了。

短发护士稳了稳心神：“婶子，真是巧了，今儿坐班的专家，最擅长治这方面的病了，不过是中期晚期，良性恶性，到了他手里，总有奇迹。”

“那可太好了！我就怕我这病严重，我儿子可还没娶老婆呢！好歹让我抱上孙子后，走了才安心。”

“婶子，你就放心吧。”短发护士一路说说笑笑，七转八折的来到了故事里的长廊，果然见长廊两侧皆是暗红色的锦旗，在幽暗的灯光的照射下，像是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数不清的迷茫的求医者。

短发护士的声音还在耳边絮叨：“婶子您瞧这些锦旗，都是这两月病愈的患者刚送来的，你瞧瞧，这几个都是跟你患的病症，都中晚期了，愣是让我们专家给治好了。婶子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治病吧。”

“那个姑娘啊，婶子问你一事。”

“婶子你问！”

“就是在你们这里治病有病例本那些吗？”

“那自然是有的，不知有病历本还有您做检查的各项化验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