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老板是个精明的，可精明过头的人常常容易犯蠢，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当然犯蠢的人不止精瘦老板一人，浓妆艳抹的助理，见费林鹏放了电话，冷嘲热讽的开口道：“都没米下锅了，还挑三拣四，我看师傅你就不该帮她。”

费林鹏横了新助理一眼，冷着脸哼道：“蠢货！”费林鹏瞧她整日只知道对着镜子涂口红，心里就不太得劲，两相对比起来，伊雅不知道要好过这个蠢货上千倍，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多清清爽爽一姑娘，怎的会被龙辉这个大染缸染成这般狐媚模样，要不是自己私下知道她跟杨耀华已经勾搭上了，留着还有些作用，不然早就把她清出去了。初识时，她是心头上的白月光，慢慢的，慢慢的便成了眼皮上的沙眼粒，去不掉看不惯难受得要紧。费林鹏不爱看她，点了根烟就往走廊上去了。

钱文雅撇撇嘴，对着费林鹏的背影小声的鼓囊道：“热脸贴人冷屁股，犯贱！”费林鹏新收的助理叫钱文雅，之所以在一众实习生里挑中她，名字占了百分百的原因。人人都爱钱，可人人都不敢承认，非说钱有一股铜臭味，她是第一个说钱有文雅之意的人，虽然这个名字是来自长辈的恩赐，跟她没有多少主观关系，但这丝毫不耽误他对这个名字的欣赏，人与人的缘分，人与人的际遇，本来就是奇奇怪怪没有规律可言呀！

天是湛蓝的，海是清澈的，只有伊雅的心情灰蒙蒙的。本以为能拥有一份稳定工作，可谁知奋战了一晚又是一场空欢喜。究竟人生需要经历多少次空欢喜，才能等到美梦成真的时刻？

没有正式工作，没有稳定收入，没有固定住所，她后头的人生真不知该如何书写了。

伊雅干脆脱了高跟鞋，脚踩在细密绵软的沙滩上，偶尔会踩到几颗洁白的鹅软石，被海浪冲刷的格外圆润，像极了一颗颗散落的鸭蛋。

伊雅小心翼翼的从泥沙里挖出一粒鹅软石细看，越瞧越是欢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是绝处逢生了吗？

伊雅手握着鹅软石，快速的冲回自己的车内，重新往富县进发。第一站，当然是龙辉开业时自己购进了一分钱一个的鸡蛋咯，与其低三下四的找工作，不如自己翻身当老板。

青山连绵不绝，夏草绿意渐深，田梗阡陌纵横，一顶洁白的帐篷依旧孤零零的在鸭鸣犬吠间坚强的屹立着。

“爷爷？你在家不？”

伊雅在远处发生的呼喊，前不久还软萌可爱的中华田园犬已经进化成利齿精瘦的战犬，伊雅可不敢惹这群瘟神，只敢在坡地上远远的喊着，可惜那老爷爷有些耳聋，这么远怕是难以听见，伊雅大喊了几句，依旧没有回应，只能壮着胆子在山坡上捡了一块大石头，举在手里慢慢向帐篷处靠拢：“爷爷在家吗？”

依旧没人回应，只有满场犬吠声连绵不绝，偶尔夹杂几声嘎嘎声呼应。待走得近了，才发觉那几条黑犬被细绳栓在鸭棚入口处了，没了威胁的伊雅胆子也大了一些，快步朝帐篷那靠近，见帐篷的门栓朝内锁上，可见老人家在里头呢，只是听不见外头的响动。伊雅找了个窗户朝里头看，见那老头子盖着床褪了色的方格被子睡得正香，正对窗户的帐篷壁上，一对中年夫妻的遗照看得格外渗人，想必这边是老人口中意外早死的儿子儿媳了，也不知道这老大爷啥时候能醒，从早晨江浙面试到驱车赶往富县，伊雅折腾了一天肚子早就饿得没了知觉了，趁着老头还在酣睡，伊雅干脆挽了裤脚去山里寻些野果填填肚子。常在山里跑的孩子，对野果草药可是如数家珍。夏季草木旺盛，各类野果长得热闹，随便拿眼一瞧总能寻着红的，蓝的，紫的，黄的，白的野果躲在草缝间鲜艳欲滴。可一蓬蓬的乱草底下不仅藏了果实，还有不知名的毛毛虫还有滑行的蛇类，到底是在城里熏陶了几年，怕是早就失去了钻乱草堆的勇气，对自然也多了份敬畏之心。

饿极了的伊雅只敢捡着路边田梗上，捡了些还未熟透的酸涩野果，在河边一一洗净，包在餐巾纸上吸干水分，才勉强下嘴。

远处的帐篷终于舍得开门，柱着拐杖的爷爷颤颤巍巍的提一口黑锅出来倒扣在地，返身取了菜刀来，沿着锅底一下一下的刮着锅底灰。

“爷爷，还记得我不？之前买了你几卡车鸡蛋的。”伊雅蹲在老人面前问道。

老人摸了摸眼角的眼屎，张着只有几颗牙齿的嘴巴笑道：“记得记得，你是雅……雅……”

“爷爷，我是伊雅。”

“对，对对，是伊雅，是伊雅，我现在记性不好，耳朵也不好，腿脚也不好，人老了就是这样，全身零件都不好用。”

“你又来收鸡蛋吗？我都给你留着呢！实在留不住的就请人帮我腌了咸蛋，就等你来拉了！”

“爷爷，我这次不买鸡蛋，我是来卖鸡蛋的。”

“啊？”老人一时没转过弯来，愣了几下：“我这里鸡蛋多，我不买鸡蛋。”

“爷爷，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卖鸡蛋给你的，我是来帮你卖鸡蛋的。”

“好哇好哇，卖鸡蛋好啊！”老人乐呵呵的笑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伊雅干脆利落的接过老人手中的菜刀，接替他的位置，从锅顶往锅沿方向滑下，刮出一层厚厚的黑炉灰。

“爷爷，我呢做你的代理商，你把鸡蛋给我卖，我卖了鸡蛋把钱给你，可以不？”

“啥是代理商啊？”

“爷爷。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我从你这里拿鸡蛋，比如说一斤3块钱，我再加个5毛钱，按3块5的价格往出卖，我把3块给你，5毛留给自己，这样卖法成不？”伊雅不懂如何用简单的本地方言来给他解释代理商的概念，只能磕磕巴巴的挑着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