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抢救，于妈妈让小护士去通知在另外病房的于剑。

于妈妈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搓着已经冰冷的双手，心里在祈求，只要让老头子好起来，她愿意减寿，愿意下半辈子都吃素做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妈妈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痛，像是有千斤顶压在心口，喘不过气来。曾经的夫妻恩爱，曾经的家庭幸福，一幕幕都在眼前回放。

眼珠子越低越猛，只能看到一片迷惘。

“妈。”于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爸爸竟然也住院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妈妈的那一刻，他觉得浑身冰冷，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

“妈。”于剑的声音颤抖，带着恐惧。

于妈妈抬起头来，没有焦距的眼睛看过来。

“妈。”于剑没有看旁边的于微，紧紧的抱着同样浑身发冷的于妈妈。

“小剑。”

于妈妈扑在于剑的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于剑的心里。

“小剑。你爸爸……”

“妈，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妈妈，还是安慰自己。于剑一次次的重复着‘没事的’。

于微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咬在嘴里，用力的咬着。她怕，怕自己会痛哭出来。她可以为了爱情而众叛亲离，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自己气死。

她怕，怕爸爸再也醒不来。

她担负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她怕，自己会一辈子的活在愧疚里。

于微看着手术室的灯，看着，心在颤抖着。

过了半个多小时，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一脸歉意的看着于剑等人。

于剑颤抖的看着医生，“我爸爸……”

医生摇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于剑红着眼睛，就在昨天，爸爸还对他说着话，还是那样的鲜活，还是那样的严肃，还是那样的中气十足。

“不可能。老头子不可能仍下我的，他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他说过，要让我走在前面的。我不相信。”于妈妈坐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你们，去见最后一面吧。”医生也无奈，不过这样的情景见得多了，心也就硬了。

“妈，我们进去吧。”于剑扶起全身发软无力的于妈妈。

于妈妈满脸的泪水，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于微双手抱着自己的肚子，泪如雨下。

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守住自己的心。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有，那也是致命的毒药。

“滚。”于妈妈看着想要进病房的于微狠狠的说道，“如果不是你，你爸爸就不会死。你，气死了自己的爸爸，你还有什么脸见他？你给我滚，我们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给我滚。”

于妈妈发疯一样的推搡着于微。

于微后退两步，幸好身后有护士扶着，否则她的肚子就危险了。

于剑深呼吸一下，看着满脸泪水的姐姐，语气冰冷，“你回去吧。”

“小剑？”于微不敢置信的看着于剑。

于剑没有理会她，而是扶着于妈妈走进去，然后关上门。

于微从门上的玻璃窗口看着里面的情形，痛哭出声。

“你是孕妇，要注意身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为了孩子，你也不能这样哭。”扶着于微的护士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生离死别，医院里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于微摇摇头，慢慢的，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于爸爸就这样的去了，于剑每天照顾于妈妈，安排于爸爸的身后事。

在于爸爸的葬礼上，夏静语和赵明致还有梅观夕都来了，本来贾三少是不同意梅观夕过来的，说是不吉利，毕竟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不过，贾三少好最终还是抵不过梅观夕的坚持。

梅观夕是陪着夏静语过来的，毕竟于爸爸曾经待夏静语如女儿。

为了曾经的那份真诚，不管现在关系如果，她都是要来这一趟的。让夏静语感动的是，赵明致和梅观夕担心她难过，也陪着她一起过来。

很多参加葬礼的人都很奇怪，不明白平凡的于家和赵大小姐，还有贾三少有什么关系？竟然都来参加葬礼。

夏静语看着消瘦得厉害的于剑，微微的叹口气，“你节哀。”

于剑看着夏静语，点点头。

“于妈妈，你要保重身体。”夏静语看着双眼无神的于妈妈，有些心疼，也有些担心。于爸爸和于妈妈的感情很好，于爸爸这一走，真担心于妈妈会想不开。

于妈妈看着乖巧的夏静语，张了张嘴巴，有些话却卡在喉咙。

好一会儿，于妈妈才含着泪说，“对不起。”她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

夏静语摇摇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是的。在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过去了。她会坚定不移的向前看，希望于剑还有于妈妈也能如此。

于妈妈点点头，“你值得更好的。”不是她儿子不好，而是她家不够好。

第25章 家破人亡

夏静语眼泪滴落下来。

于剑扶着于妈妈的手紧了紧。

参加葬礼的人陆续的离开，只剩下于剑和于妈妈母子，还有夏静语一行人。

这个时候，于微和夏丰年姗姗来迟。

夏丰年在看到夏静语的时候，愣了一下，面色有些讪讪。他曾经捧在手心的女儿，现在也已经形同陌路，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他这辈子好不容易碰上真爱，他舍不得放手。

鱼和熊掌，他都想要。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于妈妈冷眼看着于微还有夏丰年。

“妈，我只是来送爸爸最后一程。我，对不起。我……妈妈，原谅我。妈妈……求求你，不要干我走。我只想向爸爸忏悔，我错了。原谅我，我真的错了。”

于微跪倒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

“微微。”夏丰年看着于微这个样子，心里也难过。

夏静语讽刺的看着这一切，冷静镇定。妈妈说，一个人，如果心死了，那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不过是戏而已。

“滚。”于剑突然的暴怒起来，双眼充血，好像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士兵。

“小剑。”于微看着自己的弟弟，“爸爸。哇哇……”

“走吧。爸爸不会想看到你的。”于剑看着自己的姐姐，心，何尝不痛？从小，最疼爱他的姐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突然的想到为了给他买课外书而兼职几份工作的姐姐，想到那个对他无微不至照顾的姐姐……再也回不去了。

“于剑，微微只想……”

“闭嘴。”于剑冲着夏丰年吼了起来，然后讽刺的傻笑起来，“你不同意静语嫁给我，说我没有事业。你说，凭着我的工资养活不了静语，你说作为男人要经商，你说只要我在商场闯出名堂，你才能把掌上明珠交到我手上。我放弃自己喜欢的律师工作，从小生意做起，一步一步的爬上来，就是为了给静语最好的生活。而你，你配做一个父亲吗？你明知道于微是我的姐姐，明知道我和静语的感情，而你……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伤害了伯母，伤害了静语，你凭什么还站在这里说话？你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说话？”

怎能不恨？因为这个男人，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因为这个男人，他家破人亡。

于剑一口气说出来。

夏丰年被于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些都是事实，辩驳不得。

夏静语静静的看着夏丰年，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父亲已经面目全非。

“我们回去吧。”梅观夕拉着夏静语的手，“不管是感情还是婚姻，相信你妈妈能处理好。你要做的就是支持她，在她需要的时候让她依靠。”

夏静语点点头，“嗯。”

“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回头上班。我还等着你呢。”赵明致对这些不要脸的人也已经是无语了。

人不脸，至贱无敌。

夏丰年看着夏静语离开，心里堵堵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夏静语是他唯一的孩子，从小就疼爱。他至今都记着，那个在他回家就扑过来的小身影。

虽然他对妻子沐雨已经没有了感情，但女儿却是他的心头肉。

“小语。”夏丰年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不管他在家和妻子如何的争吵，但从来没有对女儿红过脸，更没有大声的对女儿说过话，在他心里，女儿还是那个要捧在手心的孩子。

遇上于微是一个意外，她就像一缕阳光闯进了他的心里，很奇妙，好像给他的世界打开了另一扇窗，看到更加斑斓多彩的世界。是他主动追求的于微，在于微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

于微能让他的世界鲜活起来，让他知道活着很美好。

那是，除了工作，除了生活外的另一种体会。他知道，那叫恋爱。这种美妙的感觉即使当年和沐雨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心跳加快。

如果说以前和沐雨在一起，是自卑的，是小心翼翼的，那现在和于微在一起，他可以强势，可以为所欲为，可以随意的调戏，可以不用顾虑后果的疯狂。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心里的执念。

在结婚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然后很幸运的被千金小姐沐雨看上，倒追，然后步入婚姻的殿堂，接着像所有人所想的那样少奋斗了几十年。

但在千金小姐面前的他，是自卑的，他喜欢沐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却不敢上前牵住，因为害怕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唐突了佳人。他甚至不敢用力亲吻那张白皙精美的脸庞。

一切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想不到在他老了的时候，再一次的遇到了于微。其实，在某方面于微和曾经的沐雨很像，他不否认，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不为余力不顾一切的追求于微，甚至不惜伤害了最爱的女儿。

他就是想要尝试一下那种可以随心所欲的爱恋的感觉。或许，他内心深处最爱的还是妻子，年轻时候的妻子，那些因为他的小心翼翼而错过的事情，他想要统统的尝试一遍。

只是，代价很大。

于微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父亲的墓碑，眼泪直流。

“爸爸。我错了。”错了。

于微满眼泪光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中的父亲在看着她，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冷漠。她知道自己让父亲伤心了，但是，她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已，她又有什么错？爱情从来没有先后，唯有真爱至上。

在爱情的世界里，她不是小三，她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而已。

但她明白，在婚姻的世界里，她是不折不扣的小三。她也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有颜色目光的准备，也已经准备了迎接各种的流言蜚语，但不包括失去父亲。

“哇哇。爸爸。”于微心痛的不能呼吸，双手揪住夏丰年的衣领，一手在他的怀里捶打着。

“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

如果不是夏丰年的死缠烂打，如果不是他的强势不容后退，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

在她知道他有妻子女儿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分手，是他，不容分说的把她困在身边。

在她知道夏丰年和夏静语的关系的时候，她曾经远走海外，就是为了能够忘记这一场恋爱，忘记这个像父亲一样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

她没有想到，夏丰年最后还是找到了她。

而她，也败在夏丰年的热情和激情中。

她知道，自己爱着这个男人。

爱，可以毁灭一切。

为了这个男人，她众叛亲离，家破人亡。

呵呵。

值得吗？

“都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于微用力的捶打着，大声的哭泣着。

“微微。”夏丰年也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小剑，我们回去吧。”于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看了看墓碑上的老伴。

于剑点点头，对着墓碑三鞠躬，“爸爸，你放心。我会在照顾好妈妈的。”

“妈妈，小剑。”于微看着远去的背影，扑在夏丰年的怀里大声痛哭着。

“对不起。”夏丰年搂着于微，这个喜欢笑的女孩现在却哭得一塌糊涂。看着这样的于微，夏丰年心里也是慢慢的痛。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的想起了沐雨当初在家里哭着闹着要嫁给他的情景。

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清晰。

当年沐雨就是这样的跪在沐家的大厅，哭着让父母同意。

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短路。

“微微。有我在，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让你幸福快乐的。我以自己的生命起誓。”夏丰年愣愣的说道，说出来的话，却让他自己一冷。

这些话，他曾经也说过，不过，对象却是沐雨。

夏丰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那些以为忘记了的事情在脑海里重现。

“丰年，我只有你了。除了了，我一无所有了。”于微揪住夏丰年那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的衬衫。

夏丰年面色苍白，曾经沐雨也是如此的脆弱和楚楚可怜，曾经的沐雨也是一无所有的跟着他，曾经的沐雨也是他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什么时候变了？

在他事业有成的时候？在她为了生活，为了生意变得越来越强势的时候？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沐雨也不是一开始就强势的。

夏丰年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悲。

他和沐雨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有沐雨的原因，更多是他的原因。

看着怀里的于微，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沐雨。

“丰年，不要离开我。”

“好。”夏丰年抱起于微，看着她那已经鼓起来的肚子，闭了闭眼睛，“我们回家。以后都有我在。”

“嗯。”于微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爸爸被我气死了，我……”

“都是我的错。我们以后好好的照顾你妈妈。”

“好。丰年，谢谢你。还好有你。”于微看着夏丰年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因为是你，所以，我不后悔。”

“嗯。乖乖的，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好。”于微吸吸鼻子，露出淡淡的笑容，“有你在，我安心。”

于微安心得太早了，等她接到于妈妈去世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