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既然不知她是他的妻，干嘛还要多此一举，说出那么一句句吃味之语？

“我只是想取你的心。”百里墨殇道。

凤白眼眶泛红，“你想都别想。”她不是圣母，没大爱到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白儿，他疯了，你没必要和他多言。”凤瑾再无法顾及什么宗主，他只想凤白没事，因此，他心疼地冲着凤白高声喊道。

凤白看眼他，眸中渐显湿润，“哥，你别怪他，他这会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顿了下，她又对夜道，“夜，我不会有事，你去一旁呆着吧。”夜转过头，表情凝滞，“他已经疯了，不会对你手软的。”

“那就让他来吧，你还是站到一边好些，这毕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两人四目相接，夜闻言，像是受了重击，他张了张嘴，半晌没道出一个字。是啊，他们间的事，哪里需要他一个外人『插』手……

身形一阵轻晃，他挪动脚步，却依旧坚定道，“他若真得敢伤你，我会豁出这条命去阻止。”

凤白不再看他，此刻，她觉得万分愧疚。因为她，他一次又一次不要命地以身挡在她身前，如果真看着他在眼前出事，她无疑会越发愧对他，且永远无法偿还对他的亏欠。

对不起，夜，对不起，我并不想那么说，并不想把你我之间的关系划得那么清，但我眼下只能那么说，只能让你远远地站在一旁，有可能的话，我更希望你离开这里。

就百里墨殇的修为而言，凤白担心夜硬碰硬，继而遭遇不测，绝对不是她没有根据地臆想。

在她看来，这里所有人，就她和昀熙或许能和百里墨殇抗衡，他人皆没多大把握。

“雪儿快死了，姬华裳那个女人不愿给她解开魔咒，所以，我只能指望你的心救下雪儿。”

百里墨殇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指在凤白脸上轻轻滑动，他眼波相当柔和，可就是这样的目光深深刺痛凤白的心，她直直地看着他，痛楚让她几乎窒息，可她就是没让自己落泪，没让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由着她拂去她额前的碎发，道，“我很想帮你救雪儿，可我无法答应把我的心给她，因为我不想你后悔，不想你因今日的作为永远身陷痛苦。”

“我以为你会给我呢。”百里墨殇收回手，喃喃道。

凤白道，“你只能说明你还不了解我。”

“邪，雪儿真得快要不行了，你还是让凤神医给雪儿瞧瞧，指不定她真得能医治好雪儿。”

南域大帝不忍再看着凤白和百里墨殇对峙，他和萧暝风，越天扬，姬凌尘三人一样，在看到凤白第一眼那刻，亦对她生出了莫名的熟悉感和敬畏感，但很想像萧暝风三人一样，站在凤白这边，阻止百里墨殇做出不理智之事，可他怀中抱着雪儿，心中的天平不由左右晃动，最终还是向百里墨殇这边倾斜些许。

“哥哥……”雪儿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她看向百里墨殇尤为吃力地道，“哥哥，别伤害嫂嫂……”

她的声音听起来宛若蚊呐，但百里墨殇和凤白，以及在场的人都有清晰听在耳里，“雪儿喜欢嫂嫂，雪儿不想哥哥后悔，不想哥哥难过……”含笑的眼眸挪向凤白，“嫂嫂，雪儿求你别怪哥哥，他只是心疼我，只是想要我能摆脱病痛，过得快活些……”

百里墨殇转向雪儿，眼神柔和，无比爱怜道，“傻丫头，她既是你嫂嫂，就该有为你舍弃自己的气魄，不然，她哪里配哥哥喜欢，哪怕配你唤她一声嫂嫂。”

“不，嫂嫂很好，很值得哥哥喜欢，守护，我喜欢嫂嫂，想要哥哥和嫂嫂永远在一起，所以，雪儿不想看到哥哥伤害嫂嫂，一点都不想……”风儿吹拂，雪儿洁白的裙摆宛若蝶儿般轻灵而舞，她示意南域大帝将自己放在地上，继而转眼间便飞出数十丈。

“雪儿！”百里墨殇惊呼道。

雪儿虚立空中，她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知道自己是在拿即将终止的生命在冒险，可她就是不想再拖累哥哥，不想哥哥为她去伤害嫂嫂。她微笑着看向百里墨殇，抬手阻止他飞向自己，“哥哥，我想爹爹和娘亲了，真得好想他们啊！”

即将过九百岁生辰的她，从容貌和说话的口吻，以及她的神态来定论的话，她其实就是个二八少女。

娇美空灵，可爱不失恬静。

百里墨殇终还是没忍住，他飞向雪儿，看到他过来，雪儿的眸光瞬间一亮，下一刻，她就被百里墨殇轻轻地抱起。她抬头望着他，甜甜一笑，“哥哥！哥哥……”

她一遍遍地轻唤着，听到百里墨声声回应，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起来，“我好喜欢好喜欢哥哥送我的这条裙子，原本还想穿着这条裙子跳舞给哥哥看，可我的身体实在不争气，没法子完成这个心愿。”眸光落在裙摆上，她很是遗憾道。

“等你身体恢复好，再跳舞给哥哥看不迟，往后你的每个生辰，哥哥都会送漂亮的裙子给你。”

“好呀。”

雪儿笑眯眯地点点头，她眸光纯净无垢，气韵轻灵飘逸，不染纤尘。

“相信哥哥，我一定会救你的。”痛楚在心里蔓延，百里墨殇一字一句地说着，“你身上的病痛和所受的苦很快就会成为过去。”雪儿眸中神光宛若琉璃般通透，她看着他，“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我想知道，若是有来世，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你会娶雪儿吗？”

百里墨殇怔住，转瞬，他道，“会的。”

雪儿脸上笑容绽放，“我好高兴，不过，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呢！”要是有来世，要是能再见到哥哥，且她不再是他的妹妹，那么就让她嫁给他，因为在她心里，哥哥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能得到他真心喜欢，爱护，于女子来说无疑是件美好的事。

但前提是哥哥没遇到嫂嫂前，不然，她即便再喜欢哥哥，也不会去破坏他的幸福。

雪儿将头贴在百里墨殇胸前，她在无声抽泣，好舍不得离开哥哥，好想陪在他身边啊，奈何……奈何她已走到生命尽头……

须臾后，她抬起头，望向凤白，笑容纯真而美好，“嫂嫂，雪儿再次恳求你不要怨怪哥哥……”百里墨殇亦望向凤白，不过，他嘴角紧抿，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凤白呆呆地看着被百里墨殇抱在怀中的女子，看着她脸上纯粹无比的笑容。

或许……或许自己该成全他……

她不属于这里，就此离开，指不定就能回到家人身边。

嘴角噏动，她将眸光挪向百里墨殇，“我没有怨怪你哥哥。”

他不想失去妹妹，那么她把心给他，继而永远从他眼前消失不见，就算不上违背承诺。就这样吧，就这样离开吧，凤白如是想着，猝然阖上眼，任泪水从眼角滑落，忍着心中的痛，豁然间又睁开眼，她道，“你来取我的心吧。”

眉山上的风如冰刃般在她体内一下又一下搅动，她直直地看向百里墨殇，重复道，“你来取我的心吧。”

但愿我的心能解开你妹妹身上的魔咒，否则，你又情何以堪？

“白儿（白白）！”

凤瑾，洛清濯和殷芊芊几乎同时惊呼道。

他们难以相信地看着凤白，希望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然，他们又知道这只是自我欺骗。

“嫂嫂对雪儿真好。”被百里墨殇抱着飘至山顶，雪儿继而从兄长怀中退出来，她真心地对凤白说了句，然后双手迅速结印，禁锢住百里墨殇的灵力，“哥哥，不要怪雪儿。”双臂舒展，她向后飞出数丈远，在百里墨殇和在场诸人惊骇的目光中，重新虚立空中。

明明是个将死之人，竟猝然间有如此爆发力，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在场诸人，除过百里墨殇外，谁又知道雪儿其实和他的兄长一样，有着绝佳的修炼天赋，如若不是身体原因，她的修为境界绝对不会止步在六阶武尊这。

没错，她是一个六阶武尊强者，由于身体之故，不能再耗费心力往后修炼。

而作为六阶武尊强者，陡然间爆发一回，尤其再有那什么回光返照一说，那她刚刚的作为也就再合理不过。

“雪儿，你……要做什么……”百里墨殇惊慌失措地问。

“我身上的魔咒根本解不开。”雪儿说着，手指向蜷缩成虾米，仍在地上打滚惨呼的姬华裳道，“她在骗你，骗你和她重续前缘，骗你亲手杀死嫂嫂，既然知道这是个骗局，我又怎能由着她算计哥哥。”收回手，她再次结印。

南域大帝焦急地喊道，“雪儿，你别做傻事！”他想要飞过去阻止雪儿，奈何雪儿在飞离山顶前，给他们周围布下了坚不可摧的阵法，她这是用生命在布阵，为的就是阻止百里墨殇等靠近她。

慢慢的，她整个人被蓝芒包裹，待蓝芒消失，她静静地笑着望向百里墨殇，望向凤白，“哥哥，嫂嫂，雪儿希望你们永远幸福。”随着她音落，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灰败，凤白见状，催动灵力，下一刻，只听一阵锁链断裂声响，随之就见她腾空飞起，眨眼间到了雪儿身旁，她什么话都没说，握住雪儿的手就为她医治。

绿芒如藤蔓般遍布雪儿身体，但丝毫没改变雪儿的现状。

“没用的，嫂嫂，我被姬华裳下了魔咒，又自己启用了往生诀，谁都救不了我的。”

闻雪儿之言，凤白深感无力，救不了，她救不了这女子，无法帮墨留住妹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宛若优昙般，极致绽放一晚，继而在黎明到来之际，寸寸枯萎，凋落。眼睛泛酸，她几度张嘴，却就是道不出一句话。

“雪儿！”

百里墨殇双眼赤红，不顾一切冲破雪儿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接着轻而易举破开雪儿设下的屏障，宛若大鹏展翅，腾空就疾速飞向雪儿。

然，在距离雪儿不到两丈距离时，他虚浮于空，不再靠近。

他不敢上前，不敢伸手去触碰……眸中痛楚翻滚，他凄声再次喊道，“雪儿！”

那是他的妹妹，可此时此刻，她就要永远离开他了……心痛，像是被人用利刃一寸寸凌迟，百里墨殇凝望着雪儿，凝望着那一抹孱弱到几乎被风一吹就消散的身影，“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