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下意识在水里扑腾的时候，见到白芊芊也下水了，然后，她听见白芊芊在喊救命，在说燕皎皎害她。

燕皎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然后看着一个漩涡把她淹灭，又被一个漩涡抛出水面，正因为这个漩涡的抛出，她看到寇熙朝看了她一眼，然后飞身到白芊芊身边，抱住昏迷的白芊芊往岸边游去。

而她，就这么再次被漩涡席卷。

朦胧中，她看见陈少游不顾一切的在水里翻找着，他的脸色很不好，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温柔了下来，带着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水里游出来。

她紧紧的抱着陈少游，颤抖着，不知是怕，还是疼。

心口明明没有受伤，可她就是疼。

“师兄，我害怕。”

“别怕，我带你上岸。”

“可是我疼。”

陈少游面色一变：“哪里疼，是不是也被毒蛇咬了？”

她茫然的指着心口：“这里疼，阿朝他不救我。”

陈少游松了一口气，却也深深一叹。

她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两日后。

她是被痛醒的。

肚子痛，比以前都还要痛。

她的床前，守着面色苍白的陈少游。

她茫然的道：“师兄，你明明畏寒却不顾一切的都要救我，可阿朝，他明知我不会游水，他明知白芊芊会游水，他为什么都不救我？”

“因为……”

陈少游才开口，寇时之便沉着脸进了屋子：“皎皎，你实在太过份了！”

寇时之脸上的失望跟愤怒一览无余，以往温厚慈爱的脸上再难看出一丝对她的慈爱。

“先生，事未必就是如映月说的那样，皎皎醒了，我们也该问问她。”

寇时之跟陈少游的话让茫然的燕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问我什么？”

她撑起身子，艰难的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寇时之沉着脸坐在一旁，目光很是复杂。

陈少游一叹，看着她道：“皎皎，白姑娘是不是你推到水里的？”

她愕然的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了落水的时候白芊芊嘴里大喊着的话。

白芊芊说她要害她，白芊芊说是她推她落水！

她猛然的拉住陈少游的手，目光却是祈求的看着寇时之：“先生，我没有推白芊芊，是她自己跳进水的，她在诬陷我。”

寇时之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皎皎，没有人会用命来陷害别人，芊芊一向温柔软弱，你欺负了她那么多次，她哪一次不是偷偷的哭，可有哪一次是告你的状的？”

寇时之的怒色已然平静，他道：“你每次欺负她，我虽有惩罚你，但也想着这不过是你们小姑娘之间的小打小闹，便也不曾严惩，可这次你过分了。”

抓着陈少游的手收紧，她白着脸，眼里的祈求带着最后一丝希翼：“先生，我真的没有推她，真的是她自己跳进水里的，你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我是你的学生，你怎么能信她不信我？就因为她会装可怜、会装柔弱吗？”

“燕皎皎！”随着这一声冷喝，寇时之再无一丝表情：“这个时候你还冥顽不灵，你可知芊芊此刻怎样了？”

燕归死死的扣住陈少游的手，目光茫然而无助。

陈少游低底一叹：“白姑娘被白斑水蛇咬伤，毒入宫腹，至今昏迷不醒。”

白斑水蛇，那是至毒，被咬者丢命的不在少数。

白芊芊落水被蛇咬中毒昏迷不醒，是真的用一条命来陷害她。

“白姑娘的丫头映月说你跟白姑娘因为寇熙朝起了争执，大怒之下推了白姑娘下水，白姑娘掉下去的时候不小心也把你带下了水。”陈少游握住她的手：“可我不信你会推她，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竟是这样的解释？

燕皎皎的目光再无祈求跟希翼，她缓缓的垂了眼，苦涩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信她的竟只有一个陈少游。

放开陈少游的手，她并未再争辩，“阿朝也是信了白芊芊跟她的丫头了吗？”

否则，为何他都不来看她。

陈少游动了动嘴，寇时之却是沉声开了口：“他在陪着芊芊，大夫说过，芊芊明日就能醒来，待她醒后，他们便会成亲，此刻芊芊的父母已经在书院，吉日也已经选好，就在半月后。”

成亲。

吉日。

半月后。

几个字在她的脑子里旋转，转得她双眼发黑，她颤声问陈少游：“师兄，先生说的……”

“是真的。”

陈少游怜惜的给她擦掉眼角突然掉落的眼泪，她空洞的双眼沉寂不过一瞬，揭开被子便要下床：“我去找阿朝。”

“皎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今后，你我再无师徒情分。”

寇时之冷淡的话定住了她的身体，她木然的看向寇时之：“先生，你要我……辞学？”

寇时之点头：“今日便走吧。”

她失力坐回床上，眼里掉落滚滚泪水，她自言自语般：“近七年的师徒情分就抵不过白芊芊跟映月主仆的几句污蔑。”

寇时之皱了皱眉。

她却已然擦了眼泪，竟还带着一丝微笑：“近七年的师徒情分不够您信我，那够不够让我在离开之前见见阿朝？”

她见到寇熙朝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那时，她依旧虚弱，依旧腹痛难忍，依旧面色苍白。

寇熙朝却也是面色不好，看起来比她好不了哪里去。

他们站在书院后山的古树下，那里，她曾扭伤了脚，而他给她揉了一下午的脚。

那里，她曾喝酒一醉发疯，抱着他亲了半宿，靠着他的肩膀，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夜。

那里，她曾使用轻功飞到古树上用瓜子砸他，而他，飞到她的身前，用她的红绫把她缚了半日。

那里，她与他曾多次过招比划。

那里，她曾教他弹箜篌……

“饺子，抱歉，没能守着你醒来。”他说。

她看着他：“还有呢？”

他垂眸，笑笑：“抱歉，那日没能先去救你。”

她看不到他的双眼，也看不出那笑到底有何意义：“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