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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后庭花

作者:瑶珖 | 分类:古言 | 字数:88.1万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书名:山河后庭花 作者:瑶珖 字数:14327 更新时间:2024-11-17 04:43:11

公元五百八十二年,南陈太建十四年,北隋开皇二年,西梁天保二十一年,正月十五日,隋陈边界,扬州城外。

此日,本该是万家喜庆的上元佳节,但因是大陈高宗宣皇帝陈顼驾崩的第五日、北隋出兵伐陈的第五日,故而悲痛阴沉的浓浓氛围此刻压抑地笼罩在隋朝和陈朝的边界扬州城外,把隔长江而对立的隋陈两军的紧张对峙氛围烘托地更加压抑沉重了。

今日,正是阿姮约隋朝大臣于隋陈边境谈判之时。虽大隋军队趁大陈高宗宣皇帝陈顼去世和陈叔陵兵变的内乱趁机发兵攻打陈朝一举灭陈,但在阿姮的下毒用计和北境突厥强敌的两线夹击之下,隋兵终于再支撑不住,只得暂停灭陈战争、向陈朝商量和谈。而此正顺阿姮之意——虽然现在先皇高宗宣皇帝陈顼留下的大陈国力尚在,但到底现在陈朝刚刚平定陈叔陵叛乱又深陷国丧,也无法全面对抗隋军。故而此时休战和谈,正是隋陈适合彼此利益的最佳选择。

在此情况之下,以大陈长宁大长公主陈姮领衔,由太常卿江总、云麾将军袁宪、吏部尚书毛喜、骠骑大将军萧摩诃、安左将军鲁广达、镇南将军任忠、征西将军樊毅组成的大陈代表和以隋朝晋王杨广领衔、由左卫大将军高熲、右卫大将军宇文述、清河郡公上柱国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庐州总管韩擒虎、襄州总管崔弘度、右领军大将军宇文忻组成的大隋代表此时就碰面在阿姮约定的扬州城外商议隋陈和谈。一时之间,陈朝和隋朝分别以长宁大长公主陈姮和晋王杨广各自领衔各自朝内七位朝廷重臣武将齐聚于扬州城外进行隋陈谈判。

此日上午,凉凉冬风中,隋朝晋王杨广一身玄色衣袍轩然玉立于扬州城外,英眉俊目、丰神俊朗,却是那一双墨玉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理智、期待、伤痛与欣喜。而在晋王杨广身后,七位隋朝重臣依次而立。

在此刻,“大陈长宁大长公主率大陈使节到——”的通传声响亮响起,正是阿姮毅然稳重地带领陈朝的七位重臣来扬州城外的长江之畔来赴约和隋朝谈判了。

眼见大陈长宁大长公主阿姮一袭缟素白裙、头饰玉钗银簪,虽在孝服中一身素白、没有着意打扮,却更显得素雅清丽、芳华绝代,清扬婉兮、婉如清扬。而随着阿姮向隋军的步步踏来,那目光中面对敌军隋军的清冷坚毅更加深化,步步凌波、步步生冰。随着阿姮的步步走近,那强大震慑的气场便自然震撼全场,清雅庄丽宛若月宫的九天仙子降落凡尘,又气场强大如千军万马护身在侧。

而眼看着一身素丽、眼浮寒冰的熟悉又陌生的阿姮第一次以大陈长宁大长公主的真实身份朝自己真实的隋朝晋王杨广的身份一步一步走来,杨广除了挂念隋朝利益外,对阿姮的到来虽然无边激动欢喜却又十分疼惜阿姮如今遭受重重重创后的成熟成长。杨广没想到,再江陵误娶萧萦后再以真实身份见到阿姮时,竟然会是在隋陈边境的战场上了。

但无论私下里阿姮和杨广如何深爱悸动、深情缱绻,但毕竟这是隋陈两国的正式谈判,二人身后各自站着七位镇国重臣。故而,阿姮杨广二人无论心中如何沸腾翻涌,都只能先强行按下心中情意而先以官方身份处理公事。

“长宁大长公主殿下安好!”

“晋王殿下安好!”

此刻阿姮杨广二人不得不公事相处的第一步,便是装作毫无感情地以官方身份以礼相见。这亦是二人第一次以官方身份相见。此时,他是隋朝晋王杨广而不能再是“独孤英”,她是大陈长宁大长公主陈姮而不能再是“萧姮”了。不曾想,曾经爱人因家国分隔只能再见成仇了。

待此刻陈隋率团代表阿姮和杨广互相官方见礼后,双方身后的七位大臣也各自相对行了一礼以示问候。

于是,陈隋双方使臣便进了隋军准备好的营帐里,相对而坐而开始和谈。杨广领衔隋朝七臣坐于营帐东侧,阿姮领衔陈朝七臣坐于营帐东侧,隋陈两面相对而坐。

待隋陈双方均落座安定之后,阿姮杨广都只能先强行抑制住心中情感,尽量理智地装作初次相识地开始认真谈判。

“敢问晋王殿下及诸位隋使,古语云‘礼不伐丧’,而今贵国趁孤父皇驾崩之机趁乱发兵攻打我大陈,是否太过有违人伦、阴险不耻啊?”落定之后,阿姮先悠悠地饮了一口热茶,再慢慢抬眼将杨广及七位隋臣一一冷冷扫视,清冷坚毅的气质瞬间就震慑了全场。

听闻阿姮此问,心中对阿姮怀有深爱和愧疚的杨广内心一颤,却面上不动声色地冷静回答道:“长宁大长公主殿下此言差矣。大长公主殿下指责我大隋下作,可只怕贵朝干出这种在我隋军饮食中下毒来故意损耗我军军力之行为更为阴损、更有失大国风度吧?”

阿姮第一次和至爱杨广如此针锋相对,内心宛如刀绞般剧痛,但表面上还得强行镇定、不露痕迹。于是阿姮冷笑对着对面包括至爱杨广在内的一切隋使冷冷道:“贵国如何知自己不是自己从北方南下而不服于我江南水土呢?看来,是这老天也觉得人就是不该贪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哼,强词夺理!分明就是你们陈人不知给我们隋军下了什么毒药才把我们所有士兵坑害至此虚弱不能行进的地步!如此下作手段令人羞耻!”听到阿姮如此冷笑,坐在杨广身后的右领军大将宇文忻的暴脾气不忍不住就爆发了,拍案怒骂。

“兵不厌诈!你们隋人本没事防住我们,中了计只能怪你们自己无能!你们若真有本事解了这毒还用得着来求我们大陈和谈吗!”听到宇文忻此言暴怒,坐在阿姮身后的、素来彪悍的安左将军鲁广达亦是听得大怒,拍案而起。

“谁求你们了!分明是你们……”

“好了!”这边右领军大将军宇文忻还想和安左将军鲁广达大怒辩论,却是被杨广挥手拦下。待杨广拦下鲁广达后,杨广镇定了心神,内心翻腾却表面冷静地对着阿姮道:“长宁大长公主殿下,这下毒真相咱们都心照不宣,再这般争吵毫无意义。不若,你们陈国开出一个解药的条件如何?”

闻言,阿姮冷然注视着对面隋使,冷硬如冰,“孤要以这解药之方换你们隋军退兵!”

“荒谬!区区解药如何能让我大隋的虎狼之师退却?”左卫大将军高熲听闻阿姮的解药条件,不屑一顾,断然呵斥。

“区区解药?高将军可别因不识这岭南秘毒而小看了它!”听闻高熲如此不屑,阿姮也不气怒,冷然一笑便娓娓道来毒中内里,令人闻之脊背发凉,“你们北人不识岭南瘴气蛇虫之道是绝对不可能解出来的。这岭南秘毒一旦中了之后,由饮食饮水渗透入血液,初期只是上吐下泻、全身无力,可若拖着长久不医治,这秘毒便会慢慢腐蚀五脏六腑、直到最后中毒者全身发黑溃烂而死!且这秘毒传染性极强、形同瘟疫,若不及时救治只会人传人后果更不堪设想!我们陈人有解药自是无妨,只是你们隋军若再拖下去不治,你们二十万精兵只怕只能魂葬江南了!若你们隋人真觉得这二十万士兵的命都无所谓的话,那孤自然是更无所谓了!”

听到这秘毒厉害之后,七位隋使和杨广面色都抽搐一变。待八人私语商议之后,杨广对着阿姮冷静毅然地道:“至多以解药之方换我隋军退兵一百里百日!”

“隋军只于一百日之内退兵百里,只怕不够有诚意吧?”待隋人终于有所让步之后,云麾将军袁宪微勾唇角,淡淡一笑,望着对面的八位隋使不慌不忙地淡然道:“贵使对自身军力国情自然比我大陈清楚,可根据我们大陈的信息情报,就在当下此刻,突厥都蓝可汗正率精兵侵犯你们隋朝北境、你们隋军精锐主力全都集中在北境对抗突厥。而今虽号称率兵二十万誓灭我大陈,但实则不过是次弱力量不到十万人而已啊!若你们隋军真再不自量力地进一步逼害侵犯我大陈,那我大陈联合突厥可汗对你们大隋两线夹击、使你们疲于南北两线作战,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啊!”

听到陈朝已经摸透了自己的军事底细,八位隋使心中一颤,互相交换了一下为难的眼神。

正在此时隋人心理防线慢慢崩溃之时,阿姮递给大将萧摩诃一个眼神,彻底了击碎隋军心理放线。

骠骑大将军萧摩诃接到阿姮的眼神,心下会意,雄浑地向隋军亮出了他们大陈今日谈判的底牌,声如洪钟、威震四方:“诸位隋使,就在我们谈判的此刻,我儿世廉正率领我们大陈精兵二十万就埋伏在扬州城外,离你们隋军营不过十里。只要现在大长公主殿下一声令下,我大陈二十万军队便立马可把你此时兵马病弱、无力迎战的大隋军营夷为平地!”

接着萧摩诃的威武之语,阿姮以柔和了许多的声线向隋使下了最后通碟、亮出底牌,却是气镇全场、举重若轻、绵里藏针、成为压倒隋使心理到最后一根稻草:“诸位隋使,要么现在你们退兵,此刻就拿着这解药体面地离开,隋陈两和;要么你们不退兵,那就此刻让你们身中奇毒、虚弱疲劳的隋军来即刻迎战我大陈养精蓄锐许久的二十万精锐铁骑,看看此刻是谁能把谁踏为肉泥!”

阿姮的声线虽然平稳柔和,却正是这柔中带刚在此谈判时刻更有杀伤力,直击隋使内心痛处。

在此陈朝重压下,七位隋使和晋王杨广又认真严肃地私语商谈。

在而今情况下,一来,他们隋军身中陈朝之毒、急需陈朝解药、无力迎战;二来,他们隋军主力当下却如陈朝情报所言的那样疲于应付北境强敌突厥、无法再承担与南境陈朝的两线作战;三来,他们隋朝刚刚建国两年、国力尚且有限,而此时的陈朝却还保有先皇陈顼留下的太建国底、深得民心,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方面的实力仍不容小觑,若此时和陈朝硬碰硬地开战确实不见得能占得上风、更不要谈一举灭陈了。出于这三重原因的种种考虑,故而,此时并非灭陈的最佳时机,此时隋军不得不暂时和陈朝妥协和谈。

在如此权衡一番后,八位隋使终于一致达成折中的妥协。于是,最终确定由晋王杨广来确定宣布他们隋朝的妥协方案。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杨广想好他们隋使共同商议的妥协方案之后,便再次转身面对坐席对面的以阿姮领衔的陈朝使臣。在杨广的目光刚回到对面陈使身上时刚好双眸和对面阿姮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盈盈双眸四目相对。在阿姮注视着自己的仇恨、痛惜、遗憾、伤心、深爱、纠结的如水目光中,杨广心中大颤,宛如被一把最尖的利刃猛然插入心间而绞痛不已。其实,于私情而言,在阿姮刚刚丧父的大悲大痛之下,杨广如何再忍心进一步把她伤到遍体鳞伤呢?

于是再想到这主观一层,在原来的客观商议下,杨广便望着阿姮坚定地说出了他们隋朝最后的妥协方案:“在我方全面地周祥权衡之下,我大隋决定此次暂时退兵,但这前提必须你们陈国解了我隋军所中之毒。”

“好,我国相信贵国不会言而无信。否则,我扬州城外的大陈铁骑可绝不答应!”听到隋朝终于妥协,阿姮紧绷到要断弦的内心终于大大轻松下来、重新把嗓子眼里要跳出来的心放回肚子里,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强装镇定从容,淡淡一笑。

于是,在隋陈两国此刻各有筹码、总体势均力敌的情况之下,终于和谈成功,协议陈朝解毒、同时隋朝退兵。

此时,阿姮终于真正暗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累尽放松之后几乎想要昏厥。虽然方才阿姮自幼得父皇陈顼指点熟识这种政治谈判,方才看着十分气定神闲、悠然从容、胸有成竹、气势威武,但阿姮毕竟第一次亲身谈判,刚才表面平静淡定之下其实内心恐慌紧张得不得了。阿姮十分庆幸,还好方才隋使没有识破她的虚张声势——其实,自太建末年父皇病重以来,军队疏于操练,这二十万陈军看着声势浩大,其实并不耐战。

但无论如何,而今,终于阿姮和隋朝谈判成功,终是一时不辱使命、不负父皇、不负大陈了!

此商议确定之后,陈朝这边阿姮嘱咐吏部尚书毛喜交付解药、隋朝这边杨广安排清河郡公上柱国杨素妥善退兵,两边同时行动,终于这次陈朝高宗宣皇帝陈顼驾崩之后的第一次陈朝亡国危局在阿姮的智慧统筹周旋下安然化解。

但当然,隋朝方面只是答应这次退兵,没有做出任何结盟友善的表示或再不侵犯的承诺,暗示着隋朝亡陈之心不死、日后一定还会势力更猛地卷土重来南下灭陈以求南北一统大业。阿姮虽然内心深知如此深重隐忧,但很明白以实际上当前的隋陈实力悬殊、他们陈朝再无筹码要挟隋朝做出再一步的让步了,而今能让隋朝暂时退军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日后隋朝再次南下伐陈的亡国危局,阿姮只能再步步化解应对了。

此刻隋陈谈判落定之后,隋陈两国使节正准备下一步各自行动,却是隋朝晋王杨广目光复杂地深深望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阿姮,突然出言对自己身后的七位隋臣道:“你们现在都跟着清河郡公去妥善处理安排解毒和退兵事宜吧,本王和大陈长宁大长公主私下还有些退兵细节和善后事宜需要详细商谈。”

阿姮听到杨广此言,心下会意,他是想留出他们二人的私人空间来和她好好解释他和她的误会身份和他误娶萧萦的种种因果了。于是,阿姮也十分配合地对自己身后的七位陈朝大臣挥手示意:“你们也退下随毛尚书妥善处理解药和退兵事宜吧,孤留在这营帐中和晋王商榷这退兵细节和善后之事。”

隋陈两边大臣听到各自主公都如此吩咐之后,并不知其中内里、更不知道二人其实是相识相爱已久的恋人,于是只当是皇室成员真的有奉皇命要商谈退兵细节和善后事宜,便各自行礼告退、到营帐外按部就班地各自处理接洽退兵事宜,终于只留下阿姮和杨广二人独自在这偌大的营帐之中了。

待阿姮杨广二人终于结束公事身份的隋陈谈判、身后的一众朝廷重臣终于退下、只留下他们二人独处之后,阿姮杨广二人再也不想对着彼此端着“大陈长宁大长公主”和“隋朝晋王”的官方身份彼此束缚、彼此隔阂了!于是待二人终于被留下空间独处之后,阿姮杨广二人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想做回他们原来那无忧无虑地真心相爱的“萧姮”和“独孤英”了——这可是自去年十二月二人在玄武湖共赏冬雪之后的第一次独处、自二人互相知道各自的真实身份之后的第一次独处啊!

待一众大臣全部退下之后,还未等阿姮做出过多反应,杨广便激动难耐地快速一步冲到阿姮身前,不给阿姮任何说话表达的机会便把阿姮一把拥入怀中,深深地低头吻住了阿姮的樱唇良久良久,直到彼此都窒息在彼此身上再熟悉不过的琼露凝香的独特清馨里。

在杨广的这个深情激吻中,阿姮是无比幸福快乐,终于回到了二人曾经相恋的美好感觉,但在这甜蜜深吻之中,阿姮却不复曾经的热情回应,而是情不自已地长长落泪,深深凝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杨广双目晶莹。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感受到阿姮眼中的泪水,杨广便停止了猛烈激情的深吻,痛心怜惜地捧着阿姮的玉脸,一点一点把她如玉面颊上的泪珠一点一点吻干,却仍是化不去阿姮眼里的浓浓的哀伤痛楚。

君心如我心,未语泪千行。纵使二人之间有这许多波折误会,但真爱之人相见,不用千言万语地解释表达,肢体上的自然表露便已然清楚了然地向彼此倾诉了彼此心底最深处的深深相爱与到底放不下。

望着此刻自己身前的至爱杨广,阿姮想到最近他刚刚误娶萧萦、他们二人永远错过,再想到刚刚失去父皇陈顼的悲痛和独自镇国的巨大压力,阿姮再忍不住眼底翻涌的泪水,一下扑倒在杨广怀里,狠狠地捶打了杨广的胸口一阵便紧紧抱着杨广使劲大哭、尽情发泄、泣不成声,直到汹涌的泪水完全打湿了杨广的胸前衣裳。阿姮的千行泪水便已经替她诉尽了她对杨广的所有心痛牵念。

自从自己最爱的、最爱自己的父皇陈顼去世后,面对二哥陈叔陵的兵变和隋朝压境危机这一切巨大压力重任,阿姮都强装镇定、强行冷静,形势所迫之下不得不表面上做出一副无坚不摧的强大样子强势守护大陈。但其实,阿姮的内心刚刚经历错过至爱杨广和失去最爱父皇的双重重大打击,千疮百孔、痛不欲生。此刻,她只有在她最爱最信任的至爱杨广面前,她才能、也愿意终于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人性脆弱,可以任性地像一个真正的正常人一样真实委屈、真实伤心,不再需要强行伪装成无所不能的超能强人。于阿姮而言,杨广的温暖怀抱就是她此生最安心的依靠。

第一次望着阿姮如此伤心痛哭,杨广的心也被阿姮哭碎了。于是杨广无比懂得又心疼地把阿姮更紧地搂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身上的温暖给她最安心的安全与依靠,让她尽情大哭,发泄尽最近所有的压力委屈与痛苦伤心,“姮儿,我在这儿呢,你别怕,我永远都在你身旁!”

就这样在杨广温暖的怀抱里,阿姮尽兴地大哭了许久、直到把泪流干,才发泄完近来所有的委屈伤心,慢慢地在杨广的温暖关爱中恢复了平静、找到了安慰。

阿姮大哭发泄完之后,又伏在杨广怀里抽泣了许久,才终于平静到能说出话来,声带哽咽地今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深情抬眼望着面前的杨广,无限痛惜眷恋、无限伤怀痛苦:“杨广!你可知道我最近都经历了什么?自从五日前我在江陵亲眼见到你误娶萧萦之后,这一重惊天剧变之下又接连加了一重父皇驾崩的毁灭打击,我还要强忍着一切悲痛来处理二哥的叛乱、父皇的丧失、朝中百事和你们隋军的进攻,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你知道吗!”阿姮说起近来的打击越说越伤心,只有此刻在至爱杨广面前才放任自己做一回正常的豆蔻少女,又伤心又无助地用粉拳无力地砸着杨广宽厚的胸膛。

看到阿姮如此无助、脆弱、委屈、伤心,杨广心下怜爱歉疚下更是不忍,任由阿姮在自己胸上肆意发泄。待阿姮再捶打不动了,杨广才捧起阿姮充满泪痕、我见犹怜的精准脸庞痛心又认真地开始解释起他六日之前误娶萧萦的种种和对阿姮丧父的痛心安慰:“姮儿,我知道你的委屈,在你失去父皇这最艰难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错对不起!但虽因隋陈敌对的敏感时局,我不方便在信里提及你父皇的驾崩,但我心里一直深深记挂牵念着你啊!你放心,日后哪怕南北分隔,我也一定会尽量多抽出时间来陪着你的!至于我误娶你的表姐萧萦——那真的是惊天误会啊!去岁寒冬玄武湖上我说要给你一个‘惊天惊喜’,是以为你就是‘西梁嘉宁公主萧姮’,所以想着直接迎娶你、再在大婚当日告诉你我真实的隋朝晋王杨广身份。但谁知造化弄人,不知怎么的,分明我大婚前一日还致信你母后的柏梁殿、由‘大陈长宁长公主’亲笔确认过你就是‘西梁嘉宁公主’,竟然最后到洞房之内才发现我误娶了真正西梁嘉宁公主萧萦、而且当你的身份坦白信寄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一切晚到不可挽回了!故而才会在五日之前的婚礼第二日你喊我‘晋王姐夫’……”

听到杨广亲口和阿姮解释这误娶萧萦的过程,阿姮的泪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却是望着杨广的双眼里光芒一点一点逐渐黯淡、心字已成灰,无比痛苦悔恨命运弄人之下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永远错过的千古长恨!

杨广望着阿姮曾经灿若星辰的眼眸逐渐绝望黯淡,亦是心如刀绞,望着阿姮,一时之间恨不得杀了自己来弥补误娶萧萦、错失阿姮的千古长恨。

但此时,阿姮于万千悲痛和遗憾叹息中突然想到杨广方才提到他致信柏梁殿确认她就是‘西梁嘉宁公主’的身份确认信不禁大为疑惑不解,心里却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强忍着悲痛问杨广道:“杨广,你方才说你和萧萦大婚之前,你曾致信我母后的柏梁殿,由我亲笔确认过我就是‘西梁嘉宁公主’?可我并没有收到过你的身份确认信、更未曾亲笔回复啊!”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听到阿姮说她从未收到过自己所致的身份确认信,杨广亦大为疑惑,于是从怀里掏出了那日被紫菀截下、由阿姮的十五姐永嘉公主陈淑妘伪造的“大陈长宁长公主”回信:“姮儿你看,我今日特意把这封身份确认信带来与你解释。我本极其自负地以为我确认你就是‘西梁嘉宁公主’绝不会有错,但到底在阿盛的提醒下我还特意致信柏梁殿确认你就是‘西梁嘉宁公主’,就怕误娶了柏梁殿里的另一位‘大陈长宁长公主’。但当时我在大婚之前收到的就是这封‘大陈长宁长公主’的亲笔回信,亲自确认你就是‘西梁嘉宁公主萧姮’啊!但凡这封回信能解开我对你的身份误会,我也绝对不会继续和萧萦的拜堂婚礼、以至于误娶大错再无法挽回啊!”

阿姮听着杨广的解释、望见这封‘大陈长宁长公主’回信十分震惊不可置信。但当阿姮身心颤抖地从杨广手中发抖地接过这封助推他们错过终身的关键身份确认信件时,阿姮望着那信上的字和内容就两眼一黑、气怒悲伤得险些昏倒,幸亏杨广一把搂住阿姮的腰才使她没有倒下。

原来,阿姮一望着信封上那“隋朝晋王亲启”的几个字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谢紫菀的笔迹。再打开那信内容一看时,竟是素来与自己为敌的十五姐陈淑妘的亲笔伪造的虚假内容!

“啊……原来是她们!”把这封信读完,阿姮知道这其中长恨真相后,仰天长叹,数行泪又止不住凄然遗憾落下。

知道这其中可怕真相后,阿姮含着泪、举着这封信对杨广道出了这封信的事实:“这信封上的字,是我的贴身侍女谢紫菀伪造的。至于这信里的内容,则是我十五姐永嘉公主陈淑妘伪造的!她素来嫉恨我处处胜过她、素来处处与我为敌,近来又把她母妃的死归结到我身上——她是恨毒了我,明知道当中误会、明知道我那样深爱你,才会伪造如此信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害你我永远错过啊!”

知道这身份确认信的真相和杨广误娶萧萦的真相后,阿姮杨广皆无语凝噎、痛心如此遗憾的误会错过,饮恨千古!但到底,二人总归是解开这当中惊天的误娶误会了。

杨广也深深震惊遗憾于阿姮口中说出的身份确认信的误会遗憾,但到底,这一切无法挽回,二人只能相对长叹智顗大师送给他们的那“情极缘却,难为宿命”的命运偈语了。

广姮二人遗憾长恨相对片刻,到底,杨广还是继续向阿姮柔声安慰解释:“姮儿,造化弄人,难为宿命,偏偏天妒有情人啊……虽然这一切无法挽回,但我们的真爱就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真爱,不管你我各自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对吗?”

听到杨广此言,阿姮深深颔首,眼含晶莹地用自己发自内心的真情眼神向杨广传递了她对他们二人爱情的所有信念和真挚。

得到阿姮的肯定眼神回复,杨广才慢慢向阿姮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颜,欣慰他们终于化开误解而回到曾经“萧姮”和“独孤英”的美好真爱。于是他轻轻抚去阿姮眼角的泪珠,故意像曾经二人的相处一般活跃气氛,温柔地向阿姮半玩笑地解释道:“姮儿,我曾经用‘北隋车骑将军独孤英’的假身份和你相处,正如你以‘西梁嘉宁公主萧姮’的假身份和我相处的初衷一样,都是顾忌于南北对立局势而非有意欺瞒欺骗。但其实我‘独孤英’的身份也不是完全骗你的呀!我的母后独孤伽罗是大周上柱国卫国公独孤信之女,我确实是独孤信的后人,我身上确实有一半的独孤氏血统。而我杨广别名‘英’,故而‘独孤英’这个名字也算有真实依据的!至于‘北隋车骑将军’这个身份嘛,我这不是借用了一下我的心腹僚属独孤盛的身份一用嘛!”

听到杨广这般半玩笑地和她解释起他和她相处的假身份“独孤英”的前因后果,阿姮被逗得一下破涕为笑,轻轻捶打了一下杨广的胸膛,自然而然地恢复到了二人旧日情好相处。于是阿姮也红着眼睛向杨广半玩笑道:“广郎你赖皮!那这么说,我的‘萧姮’身份也不全是虚假啊!我的外祖母是梁朝高祖武皇帝之女长城公主萧玉姈,我确实是梁武帝萧衍的血脉后裔,我身上确实流淌有梁朝皇室兰陵萧氏的血脉!”此处言及“背叛”自己的表姐萧萦,阿姮心内抽痛,眼神黯淡,“至于‘西梁嘉宁公主’的身份,我是借用了自幼与我相伴长大于柏梁殿的表姐萧萦的身份……”

听闻阿姮此番解释,杨广深深了然,但突然想到阿姮称呼自己为‘广郎’,却内心狂喜,激动地望着阿姮道:“姮儿,你方才唤我什么?”

这声“广郎”,代表着阿姮仍然认可他是她此生唯一至爱夫君的身份,自然让杨广惊喜激动、感动喜悦不已。

看到杨广听到这声“广郎”称呼时眼底泛出的如孩童般的纯粹激动喜悦,阿姮虽眼底苦涩伤痛,却仍望着杨广甜蜜地深深一笑,轻轻地伸出手戳了一下杨广的额头暖暖笑道:“你是我陈姮此生心中唯一的郎君情郎,不管你是谁!你曾经说你是独孤英,那你便是我的英郎;现在既然你的真实身份是杨广,那你便是我的广郎!有错吗?”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听到阿姮如此真心认可,杨广喜出望外、如获至宝,仿佛怕阿姮反悔一般连忙珍惜阿姮的如此珍惜、连忙许诺:“好好好!没错没错!我永远是你的广郎!姮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除了曾经碍于时局的假身份之外,我再也没有任何事欺瞒于你了,我也保证不会再伤害欺瞒你了,此生此世都不再会了!我对你,一定永不相欺、永不相负!”

“我信你!但是……”阿姮看到杨广如此深情真挚,自然无比幸福喜悦。可是由于客观形势所迫,阿姮眼中的欢喜慢慢退却,不由得开始担忧她和杨广的爱情与未来,“可是广郎,你是不想负我,我也相信你不会负我。可是……只怕未来,你的隋朝晋王身份和你的妻子……萧萦,由不得你不负我了……”

听闻阿姮此言,杨广深深望着阿姮真诚认真地许诺道:“姮儿,萧萦不是我的妻子、你才是我心中的妻子!从去年夏天在江陵皇宫里你我二人许诺永结同心开始,我早就对自己发誓,我杨广今生今世唯一的爱妻只会是你姮儿、再无他人!至于误娶的萧萦……你放心,我和她现在只是名义夫妻而已。”言及此处,杨广又有些为难,停顿纠结了一会才继续往下忧虑真挚地坦言,“但姮儿,无论我多么想,碍于现在隋梁联姻同盟和你我隋陈对立,只怕我暂时无法立刻和萧萦离异来迎娶你为我的晋王妃。但姮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碰萧萦一下,然后等到日后时机成熟,我再和她和离、解除婚约。虽然哪怕这样,碍于隋陈对立,我们也不可能在近期光明正大地正式成婚,但我的心,始终只为你等!”

闻杨广此真心之言,阿姮望着杨广的双眸无比真挚地粲然一笑,眼醉星辰,“好!广郎,我依然信你,我依然等你!我们一起等着我们共同规划的相守未来——无论多久,无论隋陈如何对立,我们都一起等。”

“好!”望着阿姮如此喜悦感动,杨广自然亦是无比幸福满足,深情地与阿姮互相对望,许下彼此对二人未来最美好的爱情与相守的期待与祝愿。

阿姮杨广二人情不自已地相拥许久后,阿姮忽然想到脚下所踏的这片扬州土地,抬首望着杨广甜蜜一笑:“广郎,你还记得将近两年之前,我们第一次相遇于这扬州城的琼花树下吗?”

“当然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恍若在琼花树下见到了李延年曲中的倾国佳人、曹子建笔下的翩翩洛神,此生不忘。”回想起两年前与阿姮初遇于扬州琼华苑里的琼花树下,杨广嘴角浮起了最甘甜幸福的笑容,令人沉醉一生。于杨广而言,那与阿姮初遇于扬州琼花树下便是他今生最美好的回忆。

“可惜,以而今隋陈对立,只怕,我们没有多少机会再在阳春时节相聚于这扬州琼花树下再一起共赏漫天琼花了。”沉浸在二人初遇的甜蜜美好里,阿姮自然是遐想无限、无比幸福。但想到而今隋陈对立于扬州城外的紧张南北对立形式,阿姮不禁长叹担忧。

听到阿姮如此担忧,杨广深深了然,认真地望着阿姮的双眼倾诉起了自己的大业宏图和他规划期许的与阿姮的美好未来:“姮儿,你信我,你等我,未来终有一日,我一定要疏浚一条北起涿郡、中转洛阳、周转扬州、南至余杭的南北大运河,这样我们成婚之后,岁岁年年我们都可以任意畅游南北、春赏扬州琼花,这样你也免受思念家乡江南之苦了!这修建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运河,可以真正统一沟通南北、真正促进南北融合发展、使南北粮食货物优势互补,乃是功在当代而利在千秋的千古伟业啊!这条大运河,是我杨广大业蓝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姮儿,等着未来有朝一日,大业江山,你我共创,你我守望,可好?”

这个大业宏图对杨广来说自然是理想无比。可是对阿姮而言,却是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深处不可触碰的家国底线。于是阿姮从杨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望着杨广眼神渐渐变冷:“可是,广郎,你要修建这一条大运河,是要和我们大陈合作啊,还是已经默认我大陈被你隋朝所吞并这个前提啊?若是后者,你让我如何放弃自己的最在乎挚爱的大陈家国来成全你的隋朝大业呢?”

“姮儿……”听到阿姮如此质问,杨广内心一颤、十分纠结。实情却如阿姮所言的后者,但他此时却不知该不该向阿姮实情相告。毕竟,就像大隋江山和阿姮对自己同等重要如左右手一样,他很理解她太难抉择是倾向她的大陈家国还是他。

看到杨广眼中的坚定与犹疑,阿姮看懂了杨广眼中的坚定灭陈之志。于是阿姮渐渐往后退了几步,望着杨广的双眼凝重深沉地道:“广郎,自东汉末年分三国以来,魏晋南北朝的南方分裂乱世已然对立长达三百多年。这数百年南北对立之中,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谁错谁对,早已被累累尸骨堆得分不清了。但你真的那么有自信,真的有信心和能力认为这已经分裂了三百六十二年、历经北朝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六朝和南朝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的、曾经数百位帝王能臣勇将穷近一生努力都未能终结的南北朝乱世真的会在当下你我隋陈之间终结吗?你真的认为此刻的你我隋陈就在旷世的南北山河剧变的历史关头吗?”

第十三章 天地变(一)

面对阿姮的如此质问,杨广内心纠结良久,但终究还是依从遵守了他方才和阿姮许下的“永不相欺、永不相负”的诺言,对阿姮坦诚地坦白了自己大隋的坚定灭陈统一之心,“姮儿,虽然我大隋灭陈之心对于你来说无法接受,但我杨广方才向你许下过‘永不相欺、永不相负’的诺言,所以,我不能再骗你,此刻我就要向你说出实情——是!我有自信。这已经分裂了三百六十二年的南北分裂乱世,一定……在十年之内,会终结于我大隋之手。我大隋王朝,一定将会是如秦朝终结当年春秋战国百年乱局而一统天下那般的旷世伟大王朝!而我的大业宏图,也一定将会在大隋王朝的大一统下成就实现!”

“果然是郎心如铁啊……看来,你们北隋是誓灭我大陈不可了?上邪!”听到杨广如此坦诚又如此直白到直扎阿姮内心的灭陈大志坦白,阿姮痛心地闭上了双眼,一串泪珠又再忍不住夺眶而出。一边是阿姮此生最爱的至爱杨广、一边是阿姮此生最在乎深爱的大陈家国,一个是左手、一个是右手,这到底是要让阿姮用自己的右手砍了自己的左手、还是用自己的左手砍了自己的右手啊?!

可惜,苍天无情,命运无解。满天神佛能给阿姮应答的,只能是智顗大师那一眼看穿的她和杨广的此刻一生——情极缘却,难为宿命。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啊!

想到此处,阿姮再忍不住,不再向后退去,却无奈地仰天长叹,凄泪长落。望着身前两步之遥的至爱杨广,质问命运如为何此弄人,“杨广,我怎么就偏偏爱上了你,我怎么就偏偏爱上了我的家国宿敌呢……广郎,你说,要是我们两年之前没有相遇于这扬州琼花树下,会不会现在我们都不会这么纠结痛苦了?”

望着阿姮如此痛苦,杨广快步上前一把把阿姮用力地搂回怀里,抚着她的背、把自己的头埋在她的如云乌发里无声地滴落了一滴泪,无限痛苦,亦无限甜蜜,更无限坚定,“姮儿,我不能骗你。纵使今日我隋军暂时退却,来日,我大隋平陈大业亦势不可挡!但姮儿,虽然我们现在就是这样无奈地被命运推到了敌对面,我心不悔。我宁愿日后因灭国罪孽堕入阿鼻地狱,我也绝不悔此生爱上你!”

“我……也不悔啊……”面对杨广此言此举,阿姮亦无声再落数行清泪,情不自禁地紧紧回抱住杨广,把自己的全身都淹没在杨广温暖的怀抱里。

可这一切一切于广姮二人而言,却是如此爱恨两难、家国难全。

感受到阿姮的真心真情,杨广把怀中的阿姮拥抱得更深更紧了,点点滴滴之间尽是无边真情深爱,无限期许深情,“姮儿,今日一别之后,日后隋陈对立只会越来越紧张。你忠诚守护你的大陈家国,我亦誓死效忠我的大隋家国,我们各为己国,无可厚非亦无需相让。但姮儿,我希望你明白,无论隋陈之间如何对立,我都不希望因为家国对立而你我敌对;无论隋陈之间日后如何兵戎相见,我对你陈姮的爱永远都不会变!隋朝晋王和陈朝长宁大长公主是敌国宿敌,但杨广和陈姮不是!”

“杨广!我怎么就爱上了你!我怎么就不能不爱你啊……”面对杨广此真心动情的永结情爱之语,阿姮没有正面回应,却只是更紧地拥抱住了杨广,狠狠又无力地捶打着他宽厚的臂膀,温热有情的眼泪再次打湿了杨广胸前的衣裳。

通过阿姮的拥抱与眼泪与无力捶打,杨广深深明白了阿姮无声的答应,她答应了和他无论身份对立而永不改变的不变深情了!知此深爱,杨广深深动情动容,立刻把一个灼热深情的爱吻镌刻在阿姮的唇上,霸道又深情地瞬间剥夺走阿姮所有的爱和呼吸。

而在与杨广的如此爱恨交织中,阿姮与杨广之间相爱而疼痛的一切也因为爱而甘之如饴。

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因果轮回,幻灭如空。

到底到底,无论她是“西梁嘉宁公主萧姮”还是“大陈长宁大长公主陈姮”,无论他是“北隋车骑将军独孤英”还是“隋朝晋王杨广”,无论他们之间隔着多少情仇爱恨、家国阻碍,他们永远都是这世上最爱最爱彼此的那个真心知己爱人,爱恨不可磨、山海皆难平。无论如何,阿姮杨广心底最深处最爱的还是彼此,他们也不得不慢慢承认了彼此对对方无论如何都无法消解的真情真爱了。

经此误会解开之后,虽然遗憾错过,但阿姮杨广二人真心不灭,还是跨过这道误会和敌对身份之坎而重归于好。经历过这番身份误会和南北对立的坎坷后,广姮二人真情不灭、反而更浓,共同期许着规划南北敌对之下二人的爱情、人生与未来了。

此时陈姮是陈朝长宁大长公主,杨广是隋朝晋王。杨广已误娶了萧萦,最爱阿姮的父皇陈顼已去世,二人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独孤英和萧姮了。经过这一番身份、时事、爱情、亲情等待变故,憾错过、山陵崩、天地变、恨流年,一切都不再一样了,但二人的真情却仍然不变如永恒。

此番父皇陈顼去世、至爱杨广误娶萧萦是阿姮一生中生命成长的重要的情节转折点,标志着阿姮少女时期和至爱杨广的纯爱甜蜜结束、虐恋开始和自父皇陈顼去世后阿姮被命运所迫而开始的被迫坚强成长。

从此,阿姮一生的性格开始慢慢转变了,但内里的纯善本质却是不变。因这番家国变故,自父皇陈顼离去后,面对残酷的命运,阿姮渐渐变得权谋深沉、杀伐决断,不负少女时代父皇陈顼疼爱庇护下的天真无忧,不得不复仇和守护自己所爱。但内心最深处,还是那个琼花树下烂漫而笑的善良女孩。纵日后一生经历红尘消磨,阿姮还是那般难能可贵的仍知世故而不世故,还葆有生命最初年少时最纯真善良的美好初心。此系后话。

而此刻,阿姮杨广二人终于解开误会心结、彼此协商认可了共同面对艰辛艰难的相爱决心。在阿姮杨广真爱二人重归于好的情好意浓之下,连此刻扬州城为庆祝隋陈和平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而陆续点燃绽放于夜空的浪漫烟花与孔明灯都显得格外柔和美好。在此种种和平安定之后,杨广更把失而复得的至爱阿姮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一时之间,伴着营帐外扬州城上渐渐升起的璀璨烟花和漫天星火孔明灯,广姮二人就这样静静地把额头互望抵靠着,静静相拥,仿佛回到了二人第一次初遇于扬州城的那般纯粹美好。此时此刻,广姮二人互相靠着额头而静静相拥的美好画面,真真是这世间岁月静好、两情相悦、温暖美好、神仙眷侣的最好诠释。

而在此次隋陈扬州城外和谈结果达成、陈朝解了隋军之毒且隋朝从陈朝边境退兵、隋陈两国各自守诺之后,隋朝左卫大将军高颎奉晋王杨广之命向大隋帝王杨坚上奏谈判实情,详细言明此时隋军必须依赖陈军解药、隋朝此时无法负担和北境突厥和南境陈朝两线作战的巨大损耗和南陈此时有长宁大长公主陈姮强势镇国、国力尚在、尚得民心而无法一时消灭的三重深层利害言明此时并非灭陈的最好时机,需将伐陈大计再重新从长计议。最后,晋王杨广等人的此上报决议经过整个大隋朝廷的激烈讨论和隋帝杨坚的最终复核研究,最终准奏杨广、高颎等人的奏报,决定以陈朝高宗宣皇帝陈顼国丧期间“礼不伐丧”的借口暂时从陈朝边境退兵,再重新从长计议灭陈平江南的南北统一大业。

从此日正月十五直到二月乙丑,隋帝杨坚正式诏令晋王杨广、左卫大将军高熲、右卫大将军宇文述、清河郡公上柱国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庐州总管韩擒虎、襄州总管崔弘度、右领军大将军宇文忻这八位伐陈主力班师回朝。

至此,自陈朝高宗宣皇帝陈顼驾崩后,隋陈的兵戈相见暂时告一段落,陈朝的亡国危机暂时解除。

自杨广误娶萧萦、父皇陈顼去世、二哥陈叔陵兵变、大哥陈叔宝即位以来,隋朝大兵压境长江意欲趁陈朝改朝换代的内乱一举灭陈。得亏当时陈顼留下的陈朝国力尚在,隋朝与北部强敌突厥战事胶着无法南边攻陈两线作战,以及阿姮苦苦周旋,才化解第一次陈朝灭国危机!

但其实,南陈相对于北隋的国力虚弱在这次交锋中尽显无疑,若不是大陈长宁大长公主阿姮的强势镇国,只怕此刻大陈王朝就已经寿终正寝了。但纵使此刻陈朝亡国危机暂时解除,在大隋虎狼君臣野心勃勃的南北统一大志之下、在大陈国政在后主陈叔宝的治理下日益糜烂腐败中,大陈的亡国危局只怕是无法挽回地日益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