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繁华。

大周朝没有宵禁，现在是夏天，加之临近七夕，街上车水马龙。

卖彩线，花缎，玩偶的店铺前挤满了人。

成串的明灯从街头悬挂到街尾，宛如倒悬的银河，光芒璀璨。

楚小六嫌朱雀街人太多，选了靠南城的长春街。

正值华灯初上，行人摩肩擦踵。

韩临牵着秦佳年的手走在前面，楚小六和陈锦跟在后面。

不是他们不想靠前，而是韩临嫌弃他俩碍事。

凤眼冷冰冰扫过来。

“拖油瓶就该有拖油瓶的自觉，不要打扰我玩乐。”

说得这是人话么？

做小白脸的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可这是在街市上，楚小六不能直接跟他干仗。

何况他也干不过。

韩临说是来游玩，玩得果然开心。

灯火璀璨处，他推开脸上的白狐狸面具，拿起一只巴掌大的泥塑小娃娃玩偶送到秦佳年面前，跟她说着些什么。

一旁的秦佳年带了张红色獠牙的恶鬼面具。

敷衍地点了点头。

韩临硬是掀开她脸上的面具，把小泥娃娃凑到面前给她看。

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秦佳年大怒，抬手朝他身上锤去。

韩临笑起来，任由她打闹。长袖一挥，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站在灯火通明的地方。

一个闹着，一个笑着。

韩临身量高，垂眸看人的时候，清冷的凤眼中被灯光染上暖色，有种柔情缱绻的错觉。

长公主侧脸线条柔美。

每一个蹙眉，每一个娇嗔，每一个薄怒不休，都透着被宠爱的有恃无恐。

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神仙璧人似的般配。

真令人羡慕啊。

“胖丫头？锦儿？”

楚怀瑾的声音落入耳中。

陈锦像是夜风吹到了似的，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怎么了？”她抬头，细声细气地问。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在问你，这个发钗喜不喜欢？”

楚怀瑾把自己手里一枚金灿灿，散发着耀眼土豪之光的钗子拿给她看。

陈锦点头，“喜欢。”

“那就买！”楚怀瑾财大气粗。

虽然他纨绔霸道，但对待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还是很有兄长风范的。

“六哥哥，你觉不觉得，长公主和韩公子，他们相处的模样，好像认识了很久。”

楚怀瑾朝前面两人看了一眼，冷哼。

“没有，阿翘才不认识这种混蛋。”

“还清远雅正呢，就是个爬墙小白脸！等阿翘不喜欢他了，看我怎么弄死他。”

陈锦哦了一声，脸上挂起浅浅的笑。

“六哥哥，我想要那种小泥人。”

纤细的手指指向前方，灯火煌煌里，韩临手里的泥土玩偶。

“那种便宜货有什么好看的？做工粗糙，上不了台面。”楚怀瑾皱眉。

陈锦抿唇看着他，固执地不说话。

楚怀瑾：“……好，走，去买。你们这些姑娘家，心思就是奇怪。”

待他们走到泥偶摊前，秦佳年已经付了钱，怀里抱着两个泥娃娃。

只听得韩临心情很好地说道：

“这两个娃娃，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好好拿着，若是损伤了，它们断一条胳膊，你就断两条。”

修长的手指在她眉心点了点。

“明白了么？”

长公主冷哼一声，刷的把自己的面具扯下来，挡住脸。

韩临拉住她的手，“走吧。”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孩的痛呼。

注意力本来在韩临身上，打算让他暗中吃一个大亏的楚怀瑾立刻回过神来。

“胖丫头？”

陈锦蹲在地上，脸色苍白，眼中带着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我扭到脚了……”

她低声说着，满是懊恼。

秦佳年侧头，“小六，你先送她回去。”

“不！”女孩立刻看过来。目光掠过秦佳年，在韩临身上顿了顿。

语气坚定，“我不回去。”

楚怀瑾皱着眉头，“乖，以后再逛。”

女孩额上冒出一层细汗，那双凝着水光的泪眼宛如纯黑色的琉璃。

“不！我要陪着殿下……”

她小声哀求着：

“殿下，不要让我离开。”

娇小可爱的姑娘，蹲在地上小小一团，浅淡的光晕笼罩着她，让人心中大升怜爱。

韩临看也没看她一眼，不耐烦地拽着秦佳年。

“快走。”

秦佳年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小六，好好照顾她……”

身后，女孩子忍不住啜泣起来，听着极为难过。

秦佳年横了身边人一眼。

“冷酷无情的禽兽。”

清冷凤眼朝她睇去。

“为何骂我？”

“人家小姑娘明明很喜欢你，想让你抱她来着。”

男人冷漠脸，“我为什么抱她？她又不是我的私有物品。”

秦佳年：“……”你说得还真有道理。

这么一看，私有物品地位还挺高。

想当初，她还没变成私有物品的时候，被拳打脚踢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呢。

秦佳年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作死心。

问他：“如果我扭了脚，你会抱我么？”

男人用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睛看着她。

手伸到她脖子上。

“才逛了多久你就敢扭脚？信不信我揍你？”

秦佳年：“……”

信。

。

楚怀瑾抱着陈锦顺着长街人潮，往来时的方向走。

楚怀瑾察觉到她情绪低落。

安抚着：“没事，你想要那个泥娃娃，回头我给你买一箩筐过来。”

怀里的女孩嘴角扯了扯，露出嘲讽的弧度。

声音却依然轻轻柔柔。

“谢谢六哥哥，你最好了。”

你什么都好。

如果，不是我的未婚夫，那就更好了。

顺着长街走着走着，楚怀瑾抬起头，忽然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街上人少了很多，灯也少了很多。

有风从长街尽头吹过来，带着阴冷的寒意。

这可是夏天。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脚下映在长街上的影子扭曲鼓动着。

甚至，阴影里还漫出黑色烟雾似的东西，缭绕在女孩指尖。

正有些疑惑，怀里女孩开口。

“六哥哥，我记得前面一点，有一家客栈，是我娘的产业，你把我放那里就好。”

她话音落地，本来只有寥寥几盏灯火的黑暗长街上，果然出现一座通明的楼宇。

看着正是客栈的样式，门前还有人走来走去。

“好。”楚怀瑾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