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重重，灯影暗淡。

浓郁的血味从帷幔深处传出来。

坐在床前的江夏已经哭红了眼睛。

“怎么回事？”白芊芊跨进门去。

以往看这抢了她心上人的艳俗女人怎么都不顺眼，没想到居然有这一天，她要跟她求助。

“闻念他……”

还没说完，江夏眼泪又要落下来。

白芊芊掀开帷幔看了一眼。

里面的男人面白如纸，呼吸微弱。

白衬衫几乎完全被血浸透了，血迹的确是从心脏的位置渗出来的。

白芊芊脸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还不赶紧送他看医生！”

“他不准！说这里有他的死对头，暗杀他的人还没走，他现在受了伤，这时候要是暴露了，会死的。”

死倒是死不了。

不过，作为名义上的夫妻，他既然向她求助了，她也不好撒手不管。

“行吧，你先离开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江夏好看的眼睛中写满质疑。

你一个女人家，能做什么？

你还不赶紧回去叫援兵围住燕归楼救人。

但她竟然完全猜不到白芊芊的套路。

那女人撩起衣袖，直接走上前来。

手伸进帷幔内，想先帮闻念止血。

岂料还没碰到他的伤口，一双幽冷的眼睛霍然睁开，直直盯着她。

白芊芊的手在半空中被男人抓住。

触感冰冷。

白芊芊皱了皱眉，不对劲。

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很不对劲。

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伤口被衣服遮挡，看不清楚伤势究竟如何。

但苍白的皮肤，略紧促的呼吸，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是做不得假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

只晃了一下神，很快清醒。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

“我带你离开这里。”

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再看他的神色，白芊芊捞起被子，把闻念罩住。

手伸过去，把闻念打横，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幸好今天穿的裙子不太紧，否则要救人也够呛。

江夏目瞪口呆。

她，她，她……

白芊芊虽然容貌瑰丽，但身段窈窕，看着单薄修长，没想到居然能面不改色扛起一个大男人加一双棉被。

还脚步如风。

直到她抱着人走出去了几步，江夏才反应过来。

“你要带着少帅去哪里？”

“回家啊。不然等血流尽了死在这里？”

江夏急了，“可是外面很危险，刺客还没走。”

“放心吧。”

这句话是从房门外传来的。

血腥味随着被褥一起被卷走了，房里只余一室冷寂。

青砖地面上，烛影摇曳中，静静躺着一只小巧的女士珍珠手包。

它的主人已经彻底忘记它的存在了。

…

白芊芊抱着闻念脚步如飞。

江夏跟在后面提心吊胆。

一会儿觉得白芊芊莫非跟那伙儿刺客是一起的？

一会儿又担心白芊芊救了闻念，闻念从此对她另眼相待。

还要时不时担忧被人看到，行踪暴露。

走着走着，这些想法全都抛到脑后。

她迟钝地发现，同为大家闺秀，白芊芊这个女人体力居然这么好，脚步还这么轻盈。

而且她们这一路简直如有神助。

总是在被人发现之前，就提前改变行进路线。

一次两次，每次都这么凑巧，江夏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

有白芊芊领头，这一路有惊无险，眼看着侧门就在前面。

…

天上的月色浅浅淡淡。

似乎被风一吹，就能飘散。

门口的木栏杆底下，有个人正站在阴影里。

身量清瘦修长，手里提着个四角镶铜边的古朴长箱子。

一双眼眸在暗处发出幽冷光泽。

白芊芊抱着闻念出来，立刻感触到那人的存在。

她蹙起眉头。

江夏抢先挡在他们身前，“什么人？”

阴影里的人往前走了两步。

“白小姐？”

眸光温润清浅。

居然是方已琛。

“方老板怎么在这里？”白芊芊不动声色跟他寒暄。

直觉他现在现身燕归楼，有很大可能与闻念遇刺有关。

方已琛微微笑着，斯文优雅。

“给一位客人送东西。”他拍了拍手中的木箱子。

而后看向白芊芊。

“白小姐，可需要帮助？”

“不必了，方老板先请。”白芊芊安静看着他。

男人点头，“那我先行一步。”

风中满是血的腥味。

他恍若无觉。

提着木箱子，从容上了楼。

…

头顶薄云遮挡住月色。

燕归楼下，女人把怀里抱着的人放进汽车，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一线光芒，刺穿黑暗。

光芒载着那个美丽的女人，缓缓的，重新归于黑暗之中。

直到黑暗完全把那一段亮光吞噬，凭栏远眺的男人才收回目光。

在浅淡的月影之下，男人嘴角温和的笑容慢慢扬起来。

真是有趣的女人。

真是美丽的女人。

肌肤的细腻触感，带着微热的温度。

让人迫不及地想要触摸更多，拥有更多。

如果把她的皮剥下来，做成人偶，一定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

燕归楼内。

闻念捂着胸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江夏，你做什么？”

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明亮的灯火对面。

穿着黑色天鹅绒长裙的女孩面无表情擦拭手指间的青色匕首。

刀刃轻薄锋利。

上面的血迹是新的。

闻念胸口的伤也是新的。

“闻少帅，听闻我是你的心中挚爱。我不过小小捅了你一刀，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女孩漆黑眼瞳，在暗色中泛着冷冷的光。

“你不是江夏！”闻念惊怒，瞬间醒悟。“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江夏脸上露出冷淡的笑。

“闻少帅，难道你就不好奇，真正的江夏去哪儿了？”

闻念右手按住胸口，粘稠的鲜血沾满衣襟。

他很快冷静下来，“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下。”

对方没有立刻杀死自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刺伤你是主人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刺伤你，谁知道呢，大约，是主人不喜欢你？”

江夏把玩着匕首。

漫不经心抬头，用一双幽冷眼睛盯着闻念。

像是发起攻击之前的毒蛇，正在权衡，下一刀应该插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