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个大修为不会左右几十万人的战局，但能影响到不少人心。许多愁狂妄地站在那里，给南蛮兵卒造成极大的压力。盾牌收的太紧，步子迈的拘束，只顾防御而丧失了速度，齐州城根本就不用太密集的齐射。一轮箭雨能拦住南蛮很久，哪怕躲在射程外的主将高喊前进，也没能改变南蛮的效率。

宋将军不傻，南蛮没漏出破绽的时候他不会下令放箭；神锋营已经习惯充当弓手的角色，有足够的膂力将弓弦拉至满月擒而不发；从始至终的两台投石车已经威力十足，马小鸟配制的毒弹更是令人心惧的东西……如此情况，以胡闹之势成为先锋的南蛮军队，攻城的欲望并不强烈。

可是身后便是姬柒希冷漠的视线，他们又必须进攻。不死在城墙下就要死在大将军的手里，更有可能成为其他弟兄的晚餐——这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暴戾的姬柒希能拢住人心靠的是超于常人的军事才能，如今失去和齐州一较高下的资本，再坚持高压暴躁的领军方式……人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姬柒希能体会到前军的诡异氛围，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叫过曾阧说道：“凤燧营列阵，拉到最西侧待命。”

曾阧领命，压抑许久的凤燧营阴狠地盯着城墙。最前方的战事基本陷入停滞，阵中稍有调动便会吸引所有注意力。南蛮惮于姬柒希的淫威，不敢回头，城墙上的云泽人则没那么多讲究，尤其是许多愁。他看到蛮子骑兵的调动，扭头问向宋将军：“蛮子的骑兵是做什么用的？”

宋将军抱拳回道：“凤燧营只在西南两侧游走，拦截出城将士或百姓，从未直接参与攻城。”

凤燧营……许多愁琢磨着蛮子骑兵的名称，难免会和神锋营联系起来。步挚瞬间捕捉到许多愁的战意，轻声道：“随便他们调动，曾阧这厮天赋一般，凤燧营也就执行力强一些。你多注意他们阵中的骑黄马的家伙，他着重操练的便是攻城。”

宋将军赞叹道：“大人明鉴。上个月最危险的一次攻城便是他指挥的，可就是那一次，不知怎么的他再也没有参战。”

步挚谦虚道：“我可不是眼力好，顶多算是眼神不错，我本来就认识他的。认识归认识，我可没对策。王爷他怎么说？”

宋将军回道：“任何异常举动在姬柒希那里都是疑兵之计，不用管他，只看眼前。”

关于守城，许多愁还是坚信刘夕阳是正确的。既然刘夕阳这么说的，他也不会刻意去反驳，让守军继续注意盾兵动向，他望着那匹黄马，已经开始研究突袭击杀的可能性。

反观南蛮这边，一直在乱七八糟的调动。凤燧营阵势极大，一路烟尘地惹着同袍，奔向西侧。姬柒希的命令一直在继续，南蛮的阵型缓慢地移动，很久后变成了……也没怎么变，就是左边和右边的队伍换了下位置。姬柒希不满足这无聊的程度，继续下达匪夷所思的命令，同时也没耽误对最前方盾兵的驱使。

反常到这个地步，宋将军拿捏不准，请示了许多愁和步挚，他便派人去请王爷登城。

刘夕阳早就在城墙内坐了很久，听传令兵说完南蛮的异常后果断选择呆在原地，只让兵卒登城汇报，说是安心看着蛮子就行。

传令兵返回城墙的举动被姬柒希看在眼底。他拿不准刘夕阳到底在不在城里，沉思片刻，挥手招向黄马上的将领。

“你猜，刘夕阳在不在？”

将领沉吟道：“在。”

姬柒希叹了一声，正准备下令就听到副将们的惊呼。

许多愁跳下了城墙，重重地拍在了城外。他拍打着裤脚的泥土，从袖口滑出一柄剑，指着半里开外的南蛮盾兵。

姬柒希哼了一声，笑道：“好，盾兵和凤燧营同时进攻许多愁。”

命令下完，在传递的时候许多愁已经动了起来。他靠着修为的压制正杀的兴起，马上就要和凤燧营接触的时候，城墙上响起一声怒斥：“你给我上来！”

刘夕阳听到消息急忙赶到城墙上，不由分说地探出头对许多愁呵斥道。许多愁身子微滞，无奈选择抽身的时候，幸存的盾兵突然亮出了短弩。他停在半空，周身气息散开，压制了密密麻麻的弩箭，也打击了南蛮的士气。

姬柒希不为所动，看到刘夕阳后他重新下令。这次可不是胡乱下的，南蛮攻城的势头渐渐起来不少。

许多愁上得城墙，不敢和刘夕阳对视，偷偷打量几眼发现他并未望向自己。无奈走近几人，在万俟卑奴埋怨的眼神下，听着刘夕阳的吩咐。

刘夕阳语速极快，说道：“姬柒希准备撤了。宋将军抓紧组织差役民壮和神锋营的轮换，不能断了对城外的压力，同时让神锋营休息好。胖子你派人出城追上三益他们，让他们做好隐蔽；你再出去一趟，杀掉蒲驹。”

“谁？”

步挚应道：“就是骑黄马那个，你快去。”

许多愁点头，祭出长剑在箭雨上方飞出了城。速度极快，配合密集的箭雨，着实给了南蛮不少压力。

姬柒希没想到刘夕阳还会让许多愁出城，他急忙对身边说道：“往后跑，给他引到箭阵中，发动尸傀！”

黄马直接向后奔去，许多愁保持足够的高度，飞速向奔驰的黄马靠近。

刘夕阳站在墙垛口，一直注意着西去的凤燧营。步挚把弓箭塞给身边赶来的衙役，转向他问道：“你和姬柒希在玩什么？我看不懂。”

刘夕阳盯着凤燧营，回道：“他在确认我在不在城内。如果我不在他要撤退的。”

步挚没等到下文，继续问道：“如果确认你在呢？”

“他还是会退。不过退的方式不一样。”

步挚啧嘴道：“那他为什么要退？你一块儿说完了！”

刘夕阳记好凤燧营的路线，回头道：“我在城里，他会退到安全距离，等待机会；我要是不在，他会直接撤到千夏，重新补给后，要么回来要么屠杀百姓，逼云泽主动出击。我不能让他退过河，要不王宝海他们有危险。他们恢复速度比我们快，并且齐州这里无忧后，神锋营必然会去其他地方的。让胖子出去是给他长个教训。你自己理解，我赶时间。”

“你干什么去？”步挚对跑下城墙的刘夕阳喊道，却没得到回应。

许多愁已经进入了射程，随意挥掉箭矢后，极速下落。不理会上来拼命的平常兵卒，眼里只有舍弃战马穿梭在阵中的蒲驹。他的剑气杀伤力巨大，一剑过去必有尸肉横飞；屠杀进行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压力骤增。打量着身边还在行动的尸体，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戒。

尸傀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压力不会是来自尸傀的。

飞剑已经锁定了蒲驹，许多愁没兴趣看下去，直接选择后退。

飞剑在离蒲驹三寸的时候被远处飞来的单刀荡开。

“拦下他！”逃过一劫的蒲驹回身下令道。

许多愁不知道下令的是谁，速度未减地继续后退。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寒气，他闪身躲开，一柄长枪钉在他前方，没地两尺。

许多愁回头的时候，看见一柄半红半绿的破刀袭来，正衡量击杀陆仁炳能否脱身的时候，他看见妘萌儿在远处又投掷了一柄枪。

没什么好衡量的，赶紧退！

修为全开只为逃命，许多愁好久没经历过了。万幸拦截力度不足，只要能避开远处的妘萌儿就好。

没过多久他便回到了城墙外。姬柒希见他有腾空的念头，轻轻挥手，一直未参与胡乱调动的兵卒统一举起重弩射向天空。

一张巨网覆盖住许多愁的正上方，南蛮的弩车撤去伪装，两支钢弩急速飞出，携着巨网钉在城墙上。

靠一张网就像阻拦许多愁的去路，网上绝对有问题。许多愁甩出一柄剑攻向巨网，待看到剑上泛起青烟他只能放弃跃进城墙的打算。

姬柒希看着网，笑的很开心。

网不单阻了许多愁去路，也拦住不少的箭矢。有此空当，只要有人靠近城墙插上标记，地道……

齐州城的城门打开了一道缝。

“胖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