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心里有一万个不满，谢年也不会在司慕面前表露出来的。他背过脸去，支吾地辩驳了一句：“我可不是一无所有，将来另立门户，也是吃穿不愁的。”

司慕冷笑了一声，说：“堂堂谢家四公子，就这点追求吗？你可别忘了，就算你不争不抢，你的孩子呢？你的子子孙孙，可都要因为你，而比他的后代们低一等啊。”

谢年攥紧了拳头。

司慕顿了顿，很“贴心”地说：“其实我知道，四公子你人品贵重、心地善良，绝不愿意伤害同胞兄弟来谋求爵位和家产。本王也不希望四公子以后活在愧疚之中。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要听一听？”

谢年转过头去，狐疑地望着司慕。

司慕笑了笑，说：“你们谢家看起来已经到了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地步了，其实也不完全是，你们还可以再迈一步。”

“什么？”

“公主。”

“公主？什么意思？”

司慕说：“以你三哥现在的地位，将来应该会顺理成章地继承英国公的位置，可是如果你三哥娶了公主、成了驸马呢？”

谢年还是不解。

司慕只好耐心地解释：“咱们瑨国开国近百年，可有国公爷尚公主的先例？”

谢年想了想，说：“没有。”

“为什么？”

“……”谢年对朝政不大了解。他觉得那些东西和道家的文章一样，晦涩难懂。

司慕心里偷偷骂了他一句“白痴”，心平气和地说：“异姓藩王自古难得，若是再和皇家联姻，朝局稳定也就罢了，若是主少国疑，那么与皇族有姻亲的藩王与天子何异？所以自古啊，驸马都只担任虚职，很少干预朝政。”

“你是说……可是我三哥已经有正室了，我哥嫂很恩爱。我父王还说，桑家是我家最合适的助益。”谢年说。

司慕无奈地说：“那都是他们的事，你呢？这可是为你争取公平的唯一办法了。让你三哥迎娶公主，成为驸马，以他的地位和你谢家的人脉，父皇定不会再让他承袭爵位，会寻个借口，把爵位让给你。到时候英国公府庞大的家业，才能真正归你所有啊。”

谢年心神激荡，思忖半晌，又说：“可是我也说了，我三哥和三嫂夫妻情深，我三哥是不可能弃了我三嫂，另娶别人为妻的。”

“事在人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你……你想让我三哥娶谁？惠清公主还是慧昭公主？”

“你说呢？”司慕玩味地说。

“我不喜欢慧昭公主。”谢年说。

司慕笑道：“谁问你喜不喜欢？我们得看哪个更好办。”

谢年的思绪乱成一团，他觉得头皮发麻，伸手触摸额头的时候，摸到了一手的冷汗。纵然他吊儿郎当惯了，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且不说事情不顺利的话，会把父兄甚至皇族都得罪，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就算顺利，也极有可能惹恼他三哥和桑丞相一家。

抓住最后一点分寸感，谢年不敢贸然应下来，仓皇离开之前，他丢下了一句“改天再答复你！”就灰溜溜逃了。

第二天一早，谢年就偷偷来到了梁王府。

谢年闯入梁王府的时候，梁王司慕正在收拾一箱子的字画。见谢年左顾右盼地进来，他不自觉地笑了。

“想好了？”司慕问。

谢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闷声说：“这件事我不想让父王和三哥察觉到，是我在背后动手脚。”

司慕一边把谢年往屋里引，一边说：“那是自然。咱们是知己兄弟，我难道会害你吗？”

“你打算怎么做？”

司慕说：“大概有了些想法，等都想好了再全都告诉你。你过来看，这些是什么？”

谢年低头扫了一眼，不耐烦地问：“什么稀罕玩意儿？我难道没见过？”

司慕的手指在一箱子书画上翻动了几下，挑出其中一个，打开画轴，展示给谢年看，说：“我昨天晚上派人去宫里，跟如意说你喜欢《破风逐浪图》，如意很高兴，说：‘我算不上是懂画的人，把这么名贵的东西放在手里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赠与谢四公子。’你也知道，如意自小就爱慕你三哥，巴不得变成你府上的丫鬟，日日陪在你三哥身边，一听说他弟弟喜欢这幅画，不只是它，连带着这些名人字画，都送给你了。”

“爱屋及乌？”谢年脸色阴沉地说。

“说什么胡话？”司慕笑道，“你三哥被别人喜欢，你难道不高兴？更何况，喜欢他的人还是公主。”

谢年敏锐地察觉到了，司慕话里有话。谢年问：“你想让我三哥娶的就是她？我说了，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呢？”司慕说，“如意有如意的好处。她虽任性而为，却是个性情中人，对你三哥一片真心，绝不会害你三哥的。既然她能成为你三哥的助益，将来你三哥还会怪你吗？再者说了，安乐虽然脾气好，但是性子木讷，一点也不知道疼人，将来你有什么需要，你以为她会帮你吗？倒不如如意，这次你帮了她，将来她定会有求必应，处处护着你。这难道不好？”

谢年转了转眼珠。

司慕又说：“做事嘛，可不能为了一时的好恶就草率地做决定，万事要看得长远。将来你袭爵了，更不能忘了这个！”

谢年一听到“袭爵”二字，心情一下子轻松快乐起来。他顺手挑了两幅书画，对司慕说：“有劳梁王殿下帮我卖几幅画，剩下的，我一会儿找人来搬。对了，替我谢谢慧昭公主。”

“嗯？还叫她慧昭公主吗？”司慕佯装生气。

谢年绽放出一个促狭的笑，说：“是三嫂！替我谢谢三嫂！”

清尘山庄里发生的一切，比司慕想象的还要顺利，直让他夸赞自己手段高明，简直有算命的本事。带着心满意足的司如意进宫请罪，他自然比司如意还要高兴。

跪在司瑞的床榻前，司慕和司如意都没有抬头。他们要等，等司瑞的雷霆之怒，和愤怒之后成全他们心意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