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年没有立刻答应，张默言又赶忙说：“都是草民愚笨，公子您什么身份，哪里看得上这点小钱？”

谢年瞪了眼睛：“我……”

张默言：“这样吧，只要公子您肯来，不论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一百个人，小店全部免费！”

谢年的眼珠差点掉出来。

虽说是豪门公子，但以前也提过，谢年只是谢家四公子，不受重视，若不是听了梁王司慕的建议，给他三哥使了绊子，他哪里有机会继承谢家英国公的爵位呢？况且，他们家家大业大花销大，哪有世人想的那么铺张奢靡，尤其是他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儿子，平时要想得点零花钱，简直难如登天，所以他才会和梁王合作、和慧昭公主合作，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宽裕些，让自己在赌场上更潇洒些。所以，钱对他来说，实在珍贵啊！

他正要宴请几个“好兄弟”，正好给自己撑撑场面，恰好有送上门来的机会，他难道会拒之门外？所以谢年当即表示：“难得你人乖，很合我的胃口。以后你的酒楼有本公子罩着，看谁敢难为你！”

“谢过谢公子！”张默言激动得直磕头，“草民得了您的照拂，以后必定运气好、财气旺！”

谢年：“呵呵呵……”

张默言赶紧跪着凑上来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和一根毛笔来，捧给谢年，说：“听小贵哥说，公子您最是有文采、通笔墨。草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至今还没能寻一块合适的牌匾挂在酒楼的门上。斗胆请公子赐下墨宝，草民也好冲冲门面！”

墨……宝？

谢年在这方面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狗爬一样歪歪扭扭的破字拿不出手去，便说：“这个……本公子现在有要事，没工夫写，改天吧。”

可张默言穷追不舍，姿态摆得十分恭敬老实，好像一个十世单传的父亲在等待神明送他一个儿子：“公子赏个脸吧！公子的字，就是翰林院的老先生们也得叹服，草民求之不得啊！公子您现在就勉为其难地写一张吧！”

见张默言求得情真意切，谢年自认为不该驳了他的面子。仔细想想，私塾里的先生在很多年以前也夸赞过他的字“质朴童真”，这么说起来，他的字虽比不得书法大家笔力虬劲、力透纸背，甚至比不过他哥哥谢寿的字工整隽秀，好歹也能自成一体，这样说起来，也能上的了台面。

于是谢年接过张默言的宣纸，问：“想好酒楼的名字了吗？这也让我起吗？”

张默言说：“有个算命先生给了个名字，草民不明白出处，只知道是夸女孩子漂亮的词，叫做‘倩兮’。草民的酒楼，就叫倩兮。”

“欠……息？这算什么夸女孩子漂亮的词？”谢年很不理解。

张默言除了赔笑，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出现，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算命先生说，这句话好像很有名。嗐，草民好不容易才记住这么一句词，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总之谢公子怎么写，草民就怎么贴！”

谢年正为想错了字而尴尬，听张默言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不少，立时觉得自己比对方学问渊博多了，竟知道这句话出自《诗经·卫风·硕人》篇，他曾经还臆想过那样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忍下心里一阵阵涌起的得意，提笔就要往上写。

张小贵极有眼力，立刻送上了自己的后背。他弓着腰，方便谢年下笔。

谢年装模作样地酝酿了片刻，终于落了笔。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便呈现在人们眼前。

张小贵和张默言当然大肆地夸赞了一番，令谢年都误以为自己的书法有了极大的提高。于是，张默言带着这两个几乎称不上字的字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谢年带着沉甸甸的感激和吹捧，也骑着马离开了，好像他们各自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东西。

自此，倩兮酒楼就多了谢年这位贵宾，也正因为谢年的常驻，很多京城的世家公子也时常捧场，再加上倩兮酒楼酒菜精致讲究，舞姬和歌女各有特色，它很快成为朱雀华街乃至京城响当当的销金窟。

倩兮酒楼快速站稳脚跟，令李素生——或者说是宋明臻非常满意。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如今“线”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许是安稳的日子过的太多了，有人按捺不住了。最先按捺不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们一直希望把她遗忘可惜迟迟不能遗忘的慧昭公主司如意。

由于司如意母妃的生辰快要到了，司如意按制要进宫拜寿的。

但司如意名声极差，人们也没想着她能在这时候对母亲表达一下孝心，毕竟当初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对生母也不大亲近，反而总会嫌弃生母出身低微。

人们更不会希求皇帝皇后能容许这个把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的公主殿下，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踏进皇宫，以免引起外人侧目。

可司如意偏偏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要见一见她好些天没能见面的生母，要和胞弟齐王同为生母祝寿。

于情于理，都是没法驳回的，所以隔天宫中传下了“同意，一切从简”的答复。

如果不“得寸进尺”，那就不是司如意了。在得到明确答复之后，司如意向谢老夫人请求，让丈夫谢寿陪同她一起进宫。谢老夫人最受不住软声细语的纠缠，再加上司如意礼物送得贵重、奉承话说得漂亮，便顺利得到了谢老夫人的同意。

母亲传下来的命令，谢寿是不敢违背的，更何况，成亲许多天了，谢寿也没有陪同司如意回过门，甚至留司如意一个人住在公主府。皇宫里倒是没什么表示，谢寿自己却有点忐忑，唯恐陛下“秋后算账”，将来给他这个做驸马的难堪。陪同司如意为母妃祝寿，谢寿认为可以缓和眼下尴尬的局面。想来宽厚大度如桑晴兮，一定会体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