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对宋明臻的这个问题一时无法回答。也正因为碧落短暂的沉默，宋明臻更加失落。

碧落向前挪了挪，挪到宋明臻面前去，歪着头问：“如果他知道了你在这件事中做过什么，对你横加指责，你还能接受他吗？”

宋明臻很矛盾，她没有回答。

碧落又问：“那么，你还要继续下去吗？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宋明臻蜷缩着抱住双腿说，“而且，我也不会放弃。”

之后的两天，司瑞又习惯性地用称病的方式推脱朝政，而临时负责朝廷大大小小事务的叶明德，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大臣们也知道，四月十八就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了，就算是再想弹劾谁，寻谁的麻烦，也要忍两天。此时的京城简直成了一锅八宝粥，到处都是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人，就是士兵的铠甲，样式也五花八门。

四月十七，宫中的教习嬷嬷恭恭敬敬地给宋明臻讲解了大婚礼仪，傍晚的时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宋明臻累得直反胃，晚饭一口都不想吃，把鞋子随意一丢，成一个“大”字形趴在床上。

她感觉浑身都痛，尤其是腰和膝盖，因为一直练习跪拜，动都动不了。额头上沉重的金玉冠留下的勒痕，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碧落没办法分担她的痛楚，只好把已经凉了的饭菜端走，打算重新温一些稠粥，等宋明臻饿了吃。

不一会，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有人进来了。

宋明臻头也不回，抱着软和的被子闷声说：“我不饿，你别忙了。还是来给我揉揉腰吧，快断了。”

来者好像停顿了片刻，最终走了过来，只是他没有听从宋明臻的安排，而是手足无措地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宋明臻灵敏的鼻子，闻到了一点酒香。她猛地抬起头来。

是司钺，一身黑衣的司钺。

司钺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点心盒子和一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酒壶。

宋明臻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丝绸睡衣，因为不久之前洗过澡，所以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脚也赤着。她的脸瞬间红了，因为就在刚刚，她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还懒洋洋地让司钺给她揉腰！

太丢脸了！

宋明臻赶紧缩回伸出床沿上的腿，用被角盖住脚丫，抬高了下巴先声夺人：“你怎么不敲门？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

“我……我敲门了，”司钺转过身来，窘迫地说，“是孤野让我进来的。”

宋明臻斜眼瞟过窗外，根本没有孤野的影子。

司钺连忙补充道：“我送给他一坛好酒，他应该找地方喝酒去了吧。”

为了一坛酒就把她卖了，可见男人年纪越大就越薄情，就是孤野也不例外！宋明臻气呼呼地想。

司钺道歉似的，赶忙打开点心盒子，捧到宋明臻面前去。

香甜的气息打着旋，直冲宋明臻的鼻腔，与此同时，宋明臻的口腔里好似钻进了一只馋虫，搅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司钺说：“这是朱雀华街上最有名的糕点铺——四时亭的桂花糕和荷花酥，荷花酥上点了一点细碎的蜜饯，酸甜可口。你且拿着，我怀里还有炸奶糕，又香又酥，我一直放在怀里温着，现在吃正好。”

“我不饿。”宋明臻撑着脸面说。

“拿着！”司钺把糕点盒子塞进宋明臻的手心里。

宋明臻双手接过香喷喷的桂花糕和荷花酥，就见司钺果然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三块做成桃花形状的炸奶糕。奶香味在打开小盒子的那一刻悠悠飘出来，绕着宋明臻的小脑袋乱飞。

香！真香！

宋明臻再也撑不住了，不用司钺邀请，她已经拿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舌尖承载着轻盈的糕点，不需要咀嚼，只一抿，就将糕点捻开了。每一点糕点渣都带着自然的味道，在口腔里周游，和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充分碰撞、融合。这还不够，那桂花的香气亲昵地攀上来，攀到鼻尖上，攀到头顶，进而延续到全身各处，让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这清香中得到满足。

宋明臻一下子就乐了，眼睛里的光芒跟着跳动起来，顶着一头散乱头发的脑袋快乐地摇晃着，嘴巴里发出“嗯！嗯！”的赞美声，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明臻高兴，司钺自然也高兴。他用眼神示意宋明臻尝试一下荷花酥。

荷花酥的香气稍微淡了些，胜在外观漂亮。它们被做成了六瓣荷花的形状，一层叠着一层。外面用龙井茶粉调成绿色，有淡雅的茶香，内里用玫瑰花瓣调成红色，放进嘴里，又是一番天地。最有趣的，是上面点缀的蜜饯碎末，好像点水的蜻蜓。蜜饯的酸甜给糕点增加了新鲜感，令已经被它的“美色”吸引的客人更加食欲大开。

宋明臻刚还没精打采地说没胃口，这下子，竟成了饿虎扑食，转眼就吞下了两块桂花糕和一块荷花酥，且看那架势，还有“多多益善”的野心。

司钺把手上的炸奶糕往宋明臻面前送了送。

宋明臻笑得眯起眼睛，不客气地取了一块。哇！奶香四溢，把她一天的疲惫、焦躁和疼痛都驱赶到了九霄云外！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好吃的东西！如此好吃的东西，她怎么今天才吃到？亏了！太亏了！

这样想着，宋明臻呛了一下，不禁咳嗽了一声。

司钺及时地送上了一壶酒。

说是“酒”，也不是一般的酒，是放了桃花蜜的清酒，一点也不浓烈，却带着桃花的香甜。

宋明臻接过小小的酒壶，摇晃了一下，贪婪着嗅着花香酒香，还不忘抱怨一句：“碧落不许我喝酒。”

“若是在外人面前，我也不许你喝。”司钺眼睛偷偷转了一圈，小声说。

“嗯？”沉浸在甜蜜中的宋明臻没有听清，腾出精力问了一声。

“咳，我是说，我守着你，不怕。而且这个酒不会醉人。”

宋明臻作势要喝，可酒壶已经到了嘴边，忽然不动了，只听宋明臻闪着大眼睛单纯地问：“司钺，我听说喝‘花酒’的都不是‘好人’，而且喝‘花酒’还要‘找女人’，你是不是……学坏了？”

司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