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盛装打扮，刚到丑时，碧落就把宋明臻从被子里拽起来了。宋明臻的美梦还没有做完，酒劲儿也还没过，哪里睁得开眼？只要碧落一松手，宋明臻就头重脚轻地栽回被子里去。

碧落掐着腰瞪着眼催促了几声，但对宋明臻丝毫没有作用。碧落干脆取了一个毛巾，用凉水浸湿，一下子铺在宋明臻的脸上。宋明臻被冷水一激，立刻就清醒了，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

“碧落！”宋明臻把脸上的湿毛巾扒拉下来，朝碧落扔过去，嘴里大声嚷嚷着，“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然后自己去和那个狗屁太子成婚啊！你这个蛇蝎女人！”

达到了目的的碧落抓住了飞来的湿毛巾，又开启了唠叨模式：“你还知道今天要和太子成婚啊？一会儿宫里负责给你上妆打扮的嬷嬷就来了，你怎么还撅着屁股睡大觉！你看看你那乱成鸡窝的头发，还有满是眼屎的脸，哦，这这这，还有嘴角的口水印——你做梦吃什么好吃的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宋明臻一边抹嘴边的印迹一边豪气地和碧落吵架：“她们没有头发，没有眼屎，不流口水啊？我看谁敢笑话我，有本事自己去嫁司卿啊！”

“你这……”

“公主，”靳赢在门外报告，“宫里派来服侍您的嬷嬷已经到鹊园门口了。”

宋明臻和碧落几乎同时跳起来。宋明臻飞到洗脸盆前面，拿起又湿又凉的毛巾就往脸上糊，打了个冷战也不在乎。等她快速消除了所谓的眼屎和口水印，就一个骨碌坐到梳妆台前，这时候，碧落已经摆好了胭脂、头油和金玉首饰，手里拿着一把凤首银梳。

“让她们直接进来吧。”宋明臻高声回复靳赢。

靳赢答了一声“是”，带着铠甲锁链清脆的碰撞声离开。

碧落一边给宋明臻小心地疏通乱糟糟的发丝一边板着脸说：“不是不怕她们吗？还跟我吵。有本事让她们给你梳头啊。”

宋明臻噘着嘴，随意摆弄着梳妆台上的金玉首饰，说：“她们的手劲儿有多大你知道吗？空手捏核桃都绰绰有余，我都怀疑她们提前练就了徒手碎石的神功！”

碧落“噗嗤”一声笑了，拿着梳子轻敲了一下宋明臻的额头：“你在哪儿学的这些气人的话？越来越没个正形！”

“没骗你。昨天早上她们给我梳头，我都怀疑我的头发被揪掉了一半！太疼了！她们一定是故意的！”

昨天晚上拆卸头饰的时候，宋明臻乌拉哇呀地惨叫了好久，说了好些嬷嬷们的坏话，碧落听着又心疼又好笑。

碧落的手更轻柔了些，嘴上却不依不饶：“你也就是在别人那里吃了亏，才想起我的好，否则啊，巴不得变成一只小狗，张着大嘴咬我！”

“你才是小狗呢！”宋明臻对着镜子里的碧落吐舌头。

等着宋明臻疏通好了头发，穿好了里衣，嬷嬷们正好捧着华贵的礼服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宋明臻看见她们就头疼，不止头疼，还腰酸背疼，可也只能耐着性子忍了，由着她们不发一言地给自己上妆、梳头、更换华服。

嬷嬷们不说话，宋明臻也懒得说，毕竟她还得装出一副目下无尘的公主姿态来。

可是负责梳头的嬷嬷今日下手比昨天还要重，好似跟谁较劲似的，弄得宋明臻头皮疼，再加上繁重的头饰，简直是酷刑。宋明臻才不想管碧落嘱咐她的“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要隐忍乖觉”的话，将插在头上的步摇不留情面地摔在梳妆台上，瞪圆了眼睛说：“宫里的人都是这般手脚吗？还是存心来消遣本公主的？”

那梳头嬷嬷陪着笑说：“公主息怒，这都是贵人们必须梳的发式，也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以后咱们瑨国的规矩，公主少不得都要一一适应过来，难道还要一直保留着母国松散的规矩吗？”

原来是受了皇后的暗示，来这里给宋明臻下马威的。

宋明臻一个反手，啪！在那嬷嬷的脸上留下了重重的一个巴掌。

嬷嬷们都吓了一跳，慌忙一起跪了下去。梳头嬷嬷更是捂着脸，把额头抵在地板上。

她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不知道迎接和服侍了多少妃嫔进宫，每次“小惩大诫”，那些十来岁的姑娘们就是再身份尊贵，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们的身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未来在宫中走动，更大的委屈还在后面。

嬷嬷们从没有遇到过敢“反抗”的女孩子，且“反抗”得如此激烈。

宋明臻把头上所有的珠花、簪子一个个都摘下来，一股脑儿扔到梳头嬷嬷的身上去，傲慢地说：“本公主在母国什么规矩，也需要你一个奴才说三道四吗？瑨国的规矩倒是严格，却养出了想骑在主子头上耍威风的奴才！”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嬷嬷们赶忙磕头赔罪。

一个嬷嬷壮着胆子说：“公主息怒，奴才们从来都是这么伺候各位妃嫔的。皇后娘娘说……”

“本公主让你说话了吗？”宋明臻怒目而视。

嬷嬷们：“……”

宋明臻：“我们黎国的规矩，擅自在主人面前说话，要割掉舌头，贬为贱奴发卖出去，永不录用。鉴于你是皇后娘娘的人，我只留下你的舌头，人就交给皇后娘娘发落吧——碧落！”

一直守在旁边的碧落应了一声，不等那嬷嬷反应，一手提着她的后领，拖着她往外走。等着那嬷嬷被拖到房门口，就有黎国的士兵接过去，带到院子里行刑。那嬷嬷的哭喊声，就是鹊园门外都能听到。

这可把其余的嬷嬷吓坏了，她们赶忙使劲磕头请罪，求宋明臻宽恕。

宋明臻却不说话了。她不发话，嬷嬷们也就不敢停下来。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等着嬷嬷们磕了百十来个响头，一个个头都磕破了，带了哭声，宋明臻才慢吞吞喝完碧落送过来的蜂蜜水，说：“耽误了本公主的好时辰，你们也担当不起。奴才就是奴才，得想明白你们在谁的地盘上，现在谁是主子！”